三年前。
圖書館裡混合着舊書和木質書架特有的味道彌漫着,斑駁的光影從窗外透進來在桌面上跳躍。
陳正義坐在圖書館前台的借書處負責值班,卻時不時擡起頭偷看那個坐在窗邊的女孩子。
穿着芭樂高中校服的女孩眼角有一顆淚痣,臉龐看起來格外稚嫩像是一個初中生。她紮着高馬尾,低着頭看着書頁神色認真,手中的筆在紙上飛舞。
陳正義低下頭看着登記表上與本人的外貌截然不同的帶着幾分鋒利的字迹。
上面寫着女孩的名字。
【時葵】
從來到圖書館擔任值班工作的第一天,陳正義就注意到了這個叫做時葵的女孩子。
為了方便學生學習,芭樂高中圖書館的閉館時間在午夜十二點,這個叫做時葵的女孩子每天放學後總是會一個人來到圖書館待着,有時候是在看書,有時候坐在座位上寫寫畫畫,有時候又隻是一言不發的坐着發呆,無論如何,她每一天幾乎待到閉館的時間才會離開。
時間久了,陳正義也有些好奇她究竟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待到這麼晚。
或許是出于好奇心,也或許是出于他本人的一點爛好心,陳正義借着學生會的關系向别人打聽了一下有關于她的情況。
“時葵?”對方聽到了這個名字愣了一下,随即思索了片刻似乎才想起來:“哦——你說的是一班的那個女孩子啊。”
“一班?”陳正義愣了愣:“是那個終極一班?”
終極一班據說從前是芭樂高中收容一些有錢有勢的不良少年少女的班級。但是賈勇校長上任之後,對終極一班進行了取締,導緻一整個班級最後隻留下唯一的一個四處串班讀書的老留級生,就連從前的教室都慘被爆改女廁所。
“對啊,她是終極一班現在唯二的學生。”對方聳聳肩:“據說是個很孤僻的女孩子啦。不過能讀那個終極一班看起來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人,說不定看起來長得乖實際上是個不良少女也說不定。”
是嗎?
雖然對方這麼說,但陳正義怎麼看怎麼都不覺得她柔柔弱弱營養不良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什麼不良少女。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坐在窗邊的女孩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走到自助咖啡機面前準備打一杯咖啡提神。
但是咖啡機似乎出現了故障,無論她怎麼摁就是沒有反應。
半響,她似乎是接受了咖啡機壞掉的事實,正打算扭頭回座位,就發現剛剛坐在前台的值班員不知道什麼時候拿着一杯牛奶站在她的面前。
陳正義把手中的溫牛奶塞到了她的手裡。
女孩看着手中的溫牛奶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這是?”
“總是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啦。”陳正義苦口婆心的勸告:“而且同學你像這樣總是在這裡待到這麼晚都不回家,家裡人會擔心的。”
聞言女孩低下頭,手指輕輕地摩挲着手中的牛奶杯,她沉默了良久才開口:“我家已經沒有人在等我了。”
陳正義一怔,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回答,如潮水般的愧疚在瞬間淹沒了他,他張了張嘴想說出一些安慰的話。
女孩卻擡起頭露出一個笑:“謝謝你,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了。”
陳正義一怔。
這是他們唯一一次這樣談話,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第二天之後,名叫時葵的女孩子再也沒有出現在圖書館裡。
——
“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裘球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你為什麼會傷害别人?”
“你不是說過,你最讨厭的就是霸淩嗎?”
陳正義低下頭,似乎是不敢面對裘球的目光。
“學長,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因為你讓我知道,有能力的人,就要保護弱小,維護正義。就算最後,你沒有辦法保護芭樂高中,甚至中途休學,再也不和我聯絡,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很勇敢。”裘球一字一句地開口,說話都帶着哽咽。
“所以我決定跟你念一樣的高中,還自願當選學生會會長,就是為了想要像你一樣,我想要替你...保護大家。”
“那為什麼三年前沒有人保護被打得半死的我。”陳正義擡起頭,他的眼眸漆黑,平靜地反問裘球。
“當年我被打了三天三夜,全校的人都裝作沒看到,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他擡起頭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時葵,嘲諷地笑了笑。
——
陳正義再一次見到時葵,是在八大高校入侵芭樂高中,他為了保護同學挺身而出結果被八大高校的學生痛毆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時候。
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已經痛到沒有知覺,模糊的眼睛卻忽然穿入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女孩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她整個人瘦了一圈,面色蒼白的目視着前方,臉上的表情似乎都變得木然和冷漠。
是時葵。
陳正義仿佛發現了一顆救命稻草,求生欲讓他拼盡全力的開口:“救我...幫幫我...”
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呼救,于是低下頭輕輕地掃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石頭,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