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格外冷,成長的痕迹不曾注意,卻又在某一刻忽然發覺。
甯希是在過年前的幾天才注意到沈淮啟的不同。
明天要回沈家老宅,沈宸年和雲歡臻終于結束一年的忙碌有時間陪他們吃頓早飯。餐桌上各種各樣,雲歡臻早上喜歡喝咖啡吃三明治,而沈宸年喜歡喝粥。
甯希是什麼都吃,沈淮啟什麼都不挑。
她知道自己吃不完一個三明治所以先給掰開,剩下的一半留給沈淮啟。吃了兩口,甯希鼓着腮幫子,伸出手準備拿對面的包子。
還沒拿到手,沈淮啟出聲:“嗯?”
聲音低沉,像是要生氣。甯希回頭看他一眼,有點心虛:“想吃。”
雲歡臻在對面笑個不停:“慢慢,想吃就吃,不用管你哥哥。”
“吃得完嗎?”沈淮啟開口,嗓音低啞,似是老舊的唱片機。
甯希頓時被轉移注意,她靠近旁邊的人:“沈淮啟,你感冒了嗎?”
說着,伸出手學着大人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熱啊。”
“沒感冒。”沈淮啟躲開甯希熱乎乎的手。
“那你為什麼嗓子啞了?”
“…………”
沈淮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解釋人體構造的變化階段。
他還沒開口,對面兩個加起來半百的人笑個不停。
“哈哈哈,慢慢,哥哥不是嗓子啞了,他是在變聲期。”
“噢。”甯希點點頭,捂着脖子,“我的聲音也會改變嗎?”
“不會。”雲歡臻并沒有因為甯希是小孩子而敷衍,認真解釋道,“那是男孩子才有的。”
甯希又問:“為什麼會變啊?”
雲歡臻思考該怎麼回答,一旁的沈宸年說:“這說明哥哥不再是小孩子了。”
沈淮啟不知道甯希有沒有聽懂,隻是這人時不時朝他投來目光,想不注意都難。本以為她是好奇,沒想到坐在書房搭樂高時甯希還是盯着他看。
“……”他直接抓住,“看什麼?”
甯希眼神閃躲,看起來有些難過,欲言又止。沈淮啟一點也不催促,十分鐘後甯希終于忍不住:“沈淮啟……”
“嗯?”
“你以後聲音都這樣難聽了嗎?”
像是怕他生氣,又敵不過好奇,帶着點視死如歸的意味,還有一絲絲憐憫。
沈淮啟:“…………”
一時間竟不知道是這句話中的‘難聽’還是‘以後都這樣’哪個更讓人心梗。
一陣心累,他深呼吸閉上眼睛:“誰知道呢。”
甯希抽泣幾聲,在沈淮啟‘我就看你怎麼演’的目光中接着說:“你這樣會讓我拿不出手的!”
沈淮啟頓時警鈴,眯着眼睛:“說清楚一點。”
“我都和别人說了,我哥哥長得又帥又高,聲音還好聽!”甯希看起來比他還傷心:“你這樣不就暴露了?!人家肯定以為我撒謊。”
“呵。”沈淮啟冷笑一聲。
“哎。”甯希長歎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老神在在,“算了,這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你肯定也很難過。”
她想了好一會兒,神色像是在割肉般不舍:“今天的樂高最後一塊給你拼吧!”
“…………”
沈淮啟:“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這倒不用。”甯希分出一隻手捂上他的嘴巴,眨眨眼睛一句話沒說卻像是說了很多。
忍無可忍,沈淮啟站起身将她提起來丢到書房外,‘啪’一聲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甯希聳聳肩,不讓玩她就去看電視。
下樓時碰到雲歡臻,她言笑盈盈牽起她的手:“不是在和哥哥拼樂高嗎?怎麼下來了?”
“沈淮啟惱兇成怒了。”甯希撇撇嘴,用了一個剛學的成語。
雲歡臻太了解兩個人了,她哭笑不得:“你怎麼惹到哥哥了?”
說起這個甯希就歎氣,“哥哥好可憐,以後的聲音都那麼難聽了。”
“什麼?這話淮啟說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
“噗哈哈哈哈哈。”還剩兩階台階,雲歡臻笑得走不動路,趴在欄杆上笑。甯希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但是老老實實站在旁邊等。
終于笑夠之後,雲歡臻牽着甯希的手坐在沙發上,“變聲期隻是一個階段,說不定以後哥哥的聲音會更好聽呢。”
“真的?”甯希明白過來是自己錯了,也知道沈淮啟為什麼生氣。她站起身一口氣跑上三樓,敲響書房門。
裡面傳出聲音:“沒鎖。”
甯希氣喘籲籲地坐下,一擡眼看到沈淮啟環抱手臂靠在背後的沙發上等着她開口。
“沈淮啟對不起噢。”
意料之外的道歉,他挑挑眉一臉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你聲音難聽是短暫的,還以為要一直這樣了。”
“……”
沈淮啟心說:倒也不必一直提‘難聽’兩字。
看在甯希誠懇的份上還是沒說出口。
甯希跪坐在墊子上,旁邊是剛才拼的粉色城堡,是她求了很長時間沈淮啟才給她買的,現在已經拼了大半。
“你不要難過,幹媽還說你以後聲音會變得更好聽。”
她的眼睛圓圓,眼底全是幹淨和純粹,沈淮啟跟着笑了下。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