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藍峻也要回國後,甯希提前預約了珍馐坊。她知道藍峻在國内無牽無挂,回國自然是陪她。這人的人生信條隻有三個——美食,美酒,美人。
昨天晚上同陳姐挂斷電話後,收到珍馐坊的預約通知,甯希這才想起來還有一頓飯沒吃。藍峻知道後,晚上老老實實在酒店待着哪都沒去,盼望着她贊不絕口的餐館。
這天也是甯希第一天上班,組裡的人一早在公司等待。他們都太熟了,匈牙利共事三年,那麼苦的環境下磨出來的情感早就超過了普通同事。
甯希抱着一大束花,在這個聽過無數次,在腦海中描述過無數次樣貌的辦公室,沒有感到一絲緊張,隻有數不盡的感動和歸屬。
“歡迎甯工!”
“謝謝大家。”甯希将花束放在辦公桌上,臨到上班時間其他人一個接一個說完祝福語回到自己的工位,剩下最後一個連興。
甯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話要說,坐下後沒繞彎子直接問:“怎麼了?”
“沈家的那個項目你知道嗎?”男人拉過旁邊的椅子自顧坐下,他早就來公司了,很多消息比旁人知道得多。就比如昨天那個隻有高層才開的會議内容。
“知道。”
連興平日懶散的臉上多了分正經:“據我所知,這個項目是公司改制的開始,公司隻有一次機會,我們也是。”
甯希把目光放在他臉上,同樣沒有一絲玩笑,表情凝重:“猜到了。”
昨天陳姐隻是說這個項目很重要,卻并沒有直說這個項目失敗關系什麼。但她或多或少猜到一些。對于即将加入的公司,她不可能不去了解,以往項目是如何分配她早有耳聞,這次怎麼就突然變成誰競争成功誰上了?
一個公司不成文的規定的變革關乎所有人,那就一定會有人承擔更多的分險和責任。
這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陳姐。
如果失敗,陳姐離開,那麼他們這站在這一方的人往後的路更不好走。
連興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唉,你剛來就讓你搞這麼難……”
甯希笑了,“你剛才可是說,在匈牙利就把我當做一輩子的同事了,怎麼?不會說的假話吧?”
“怎麼會。”連興比甯希大了整整一輪,本來這次陳姐晉升,他是最有資格坐這個組長的人。但他知道甯希回國後,主動放棄競選,說她的能力才配在這個位置。在匈牙利她的年紀比他們都小,這些人在生活方面對她處處照顧,甯希一直沒說過,但她心裡很感謝。
“往後可不止一場硬仗打。”連興站起身,将椅子拉回原位,還是平日裡的散漫又帶着溫和:“在公司裡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問我們幾個。”
“嗯。”甯希看向他:“謝謝連哥。”
“等晚上下班,叫上陳姐,咱們組一起吃個飯,回來還沒聚過呢。”
甯希欣然同意:“好。”
午飯時間,連興敲門叫她一起去嘗嘗食堂,甯希搖搖頭,讓他們去吃:“有約了。”
珍馐坊在一百年前就已經存在,這麼多年經過多次翻修依然保持原來的風格。
木質角樓,華麗宏偉又透着莊重,牆上挂着泛黃的照片,據說拍攝于百年前。這裡的廚子祖上是禦廚,一直跟着珍馐坊的老闆,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傳了多少代。
珍馐坊不接受外賣,隻能到店,但沒有位置誰來都沒用。珍馐坊名氣大,可惜誰都不知道老闆是誰。
甯希到地方的時候,藍峻還在路上堵。她沒辦法隻好先進去,電話對面喇叭聲透着他的煩躁。
“沒有多遠了,你别着急,我先點菜讓後廚做,你到了不用等。”甯希踩着高跟鞋,走到拐角處找到服務員,報上名字。
不遠處的戲台正在唱《西廂記》。
[風弄竹聲,責道金珮響;
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
台階上的人腳步平穩有力,聽着落後半步的人寒暄,卻在下一秒停下腳步,擡起漆黑的瞳眸。
男人五官冷峻,身上黑色西裝加深了他與旁邊人的疏離。
身後的一行人跟着停下腳步,不解地看向最前方的人,卻沒有人敢發出質疑或者催促。
其實他停頓的時間很短,回神後側頭對身邊人說了句:“抱歉。”接着下樓,隻是步伐顯而易見的加快。
樓梯的位置距離門口很近,本該左拐離開的人卻向右。
身後的助理輕聲提醒:“沈總……”
話音未落,隻見平日裡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色凝重。他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停下。
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湊不出一個原由。
這個點一樓的人全在喝茶聽戲,茶香四溢,隔着距離也能感受到清心靜氣。觀景竹在陽光下錯落有緻,被風吹起沙沙作響。
服務員與觀音竹擦肩而過,停在幾米距離的一位女士身邊,說了句:“甯小姐,這邊請。”
“謝謝。”甯希道了聲謝轉過身,耳邊的戲曲感情豐沛,她卻無心觀賞,在擡眸間猛然停在原地。
那一刻,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着不遠處的人。男人比十年前更加成熟穩重,眉眼放在她身上,依舊會讓她局促。
她對沈淮啟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年前,那張随着時間變得模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