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貓科動物遇到危險一樣,幾乎是刹那間,程拾一瞳孔危險地縮起,她迅速扭身擺脫脖子上的手,分身閃過一旁。
桌子被她撞得一晃,桌上還未收拾的碗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黑暗中尤為明顯。
“誰?”。
“是誰?”。
門口守着的兩人頓時驚慌起來,虛聲張勢大喊一聲,抓緊挂在腰間的長劍猶豫着想要進去察看。
就在兩人準備踏入院子時,屋内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随即一點燭火亮起,在糊的窗紙上印出一個人影。
“成炳春,馬勝,不必驚慌,是我”。
淩疏白劍眉星目的臉龐在亮起燭光中一點點顯露,他沒有看程拾一,而是用手中點燃的火折子繼續點亮兩個蠟燭。
“出去守着,困了便兩人輪流睡,若遇到可疑之人再進來禀報”。
準備進門的兩人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雙雙動作一頓,兩眼相望半響,熟練退出。
自家大人就愛查案時神出鬼沒,起初還能被吓到,以為是賊人假扮,到如今已習以為常。
淩疏白點完最後一根蠟燭,把火折子在空中晃滅,方才起身。
那雙不含感情的黑眸盯着程拾一,就在她思索着如何脫身時,他突然道“身手不錯”。
?
程拾一的警惕還未散去,她看着淩疏白一張冷淡的臉吐出誇贊的話,以為是錯覺,聞言愣了幾秒,嘴唇下意識微微抿起,露出一個小小的梨窩。
“能如此迅速擺脫我的束縛,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淩疏白面無表情道。
他忽然看向窗外,無邊夜色覆蓋大地,顯然是深夜,眉頭一點點緊皺:“你比我預想中來得晚”。
這個屋子還保留着原樣,每一件物品紋絲不動停留在原位,甚至桌上的菜彌漫出臭味。
程拾一面色不改,隻是暗暗遠離了桌子,她不動聲色收回暗器,望着淩疏白問“大人似乎并不奇怪我的到來”。
“嗯”,淩疏白站在屋子中央,聞言回頭看她一眼,似乎洞察她所想,淡淡道“賊人皆喜歡重返作案之地,即便不是不是兇手,你今日才被喚至大理寺,為擺脫嫌疑探查真相,你怎可能錯過今夜”。
淩疏白嗓音冷淡,聲音透露着一種金石敲擊無溫度的涼,“這樁案子迷霧重重,早些了卻才能讓人安心”。
程拾一聽得半是糊塗半懂,她試探問道“大人這是相信我與裴夫子清白了?”。
“并無”,淩疏白意味不明看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我若信了,還怎麼讓你給我幹活”。
這間屋子并不大,家具擺件不多,地上還殘留着幹澀暗紅的血迹,随着腳印踩的到處都是,讓人一眼便能猜到那日的慘狀。
程拾一擡頭往屋頂上望去,屋子上的平梁頓時映入眼簾,梁架離地面不算高,不過七尺左右,若是身形高些,踩個椅子便能夠着。
她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淩疏白的聲音“姜氏便是在此處上吊自盡”。
程拾一尋着聲望過去,淩疏白不知何時到她身側,側臉棱角分明,俊朗無比。
她又重新估量梁架,這個距離,就算身形矮小之人,搬一張桌子,也能夠得着橫架。
程拾一收回目光,眼睛不經意間掃到淩疏白臉上,忽然發現,淩疏白與顧執外貌其實很是相似。
相似的眉眼,鼻子嘴唇,以及臉型,卻因極為明顯不同的談吐,氣質與舉動,變得不同起來。
但隻要其中一個人稍作改變,就能完美扮演另一人。
淩疏白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垂眸,走近兩步,擡頭望着梁架,三盞蠟燭的光不算太亮,影子随着走動在地面放大縮小。
“過來”,他說。
程拾一不明所以靠近,些許是靠得有些近了,淩疏白突然轉身,兩人肩膀驟然碰撞在一起,俱是一愣。
“你不用挨這麼近”,淩疏白冷淡的眉眼緩和下來,側臉落在陰影裡,顯得眼眸更加漆黑,更加深不見底。
他把地方一一指給程拾一看“姜氏是自缢身亡,她的夫君王洛和兩個兒子吃了有毒的飯菜,毒發身亡,至于她的兒媳則是被利刃所傷至死”。
見程拾一眼睛注視着一個方向,沉默不語,淩疏白問“有察覺到什麼?”。
桌上的飯菜似乎牢牢吸引她的注意,程拾一走到桌邊,這是一張很普通的方桌,裝菜的碟碗也是最為普通低廉。
淩疏白看她一眼,說道:“菜裡的毒是最普遍的半日紅,用馬錢子種子制成的毒藥,因為毒性過強,許多藥館不出售”。
程拾一拾起落在桌面的筷子,翻動幾下已經馊了許久的放菜:“一桌三個肉,還有兩道下水,姜嬸簡樸家中貧寒,唯一能帶來的,隻有那突然獲得的一筆錢财的黃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