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覺輕飄飄語言能有穿過心髒威力，裴度心重重一跳，一瞬間，陌生的情緒從四肢蔓延湧入五髒六腑，給了大腦沉重一擊。

他幾乎是僵硬着離開。

裴度一離開，林峰迫不及待湊上前來，明裡暗說拐着彎抹黑裴度，“你可要小心點，别被旁人三言兩語給騙了，沒事多去茶樓聽聽話本，世間負心漢的糟心事說上個幾天幾夜，也道不盡”。

“你看我們大人就很好”，林峰傲嬌揚起唇，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刃，寶刃出鞘，刀身通體銀白。

林峰反手一揮，鋒利的刀刃瞬間閃現出一道白光，勢如破竹，“他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這樣好的刀”，林峰依依不舍望着手中的匕首，輕輕抛到程拾一懷中，豔羨不已，“便宜你了”。

程拾一單手結過，刀鞘很有重量，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做的，被林峰握久了，底下觸感細膩帶有暖意，她有些不解“我有趁手武器，為何給我？”。

“大人的心思豈是我等能随意揣度”，林峰聳了聳肩，滿不在意道“想給便給了”。

“不過”。

“大人好像說過，一頭優秀的豺犬，要有最尖銳的獠牙和厲爪”，林峰肚子沒多少墨水，他迷惘摸了摸後腦勺，不太懂顧執想要表達的意思，“可能是大人想養狗吧，我也不太清楚”。

兩人齊刷刷沉默下來。

林峰想的是，作為一名優秀的下屬，他該是給大人找狗崽子，從小養大，還是直接弄一頭成犬過來。

聽說西域那邊有獒犬，戰鬥咬合力極佳，還忠心護主。

煩人精找上門來，直接關門放狗嘿嘿。

他越想越覺得辦法可行。

程拾一則有些苦惱，顧執是不是把她比喻成狗了。

“诶呀”林峰滿不在意擺擺手，大人交代的任務他辦到就行，“其他的不用管太多,大人說了，過幾日宮宴上，宴會人多眼雜，你緊跟在大人身邊，借機行使，無論發生什麼，切記保護太子是第一要務”。

“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同意”，林峰小聲嘀咕，他偏過頭，程拾一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這種節骨眼上被哄騙進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東西既然已經交到指定之人手中，那就沒有留下的必要，林峰朝她燦爛一笑，眉宇間滿是憨厚正氣，“那我先走了，你行事小心些”。

他轉身作勢要走，忽而不知想到什麼，眼裡醞釀着程拾一看不懂的猶豫，支支吾吾道了半響，忽然低吼一聲拽着頭發抓狂。

一咬牙，語速飛快，艱難朝她說道，“其實，大人說的話不一定都要照做，呃，大人有時候，很善于抓弄人，事事順着他，不一定是好事”。

林峰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雖然他不清楚程拾一，但他知道顧執為人品性啊，顧執投放在她身上的注意遠比他自己以為的多。

都說欲壑難填，能被填補的就不是欲望，欲望隻會如夢魇一般糾纏在每個日夜，不得安眠。

所以林峰才覺得，這樣不行。

他說話的時候，不知哪裡跑來一隻小奶貓，渾身炸毛，喵喵叫着抓着她的衣衫要往身上爬，程拾一下意識低頭看一眼。

隻一眼。

再度擡頭時，林峰早已經說完跑遠了。

等他回到将軍府，府内氣氛安靜得令人焦灼，侍女們垂着頭飛快在側道穿梭，兢兢業業緊張得不敢随意呼吸，所有人像是被一層烏雲籠罩。

一群托盤侍女走過，林峰随意拉住落在最後的一名侍女，他左探頭右看看悄聲問：“好姐姐，這是怎麼了？”。

那名侍女曾經被林峰順手幫過，被他突然伸手攔下，也不惱，她惴惴不安往前方走遠的侍女們瞟一眼，飛快朝林峰方向靠，小聲道，“将軍今日回府，在大廳不知怎的，與大公子說着便吵起來，還要動用家規，二公子他們也在”。

“你趕快回去伺候大公子”，她憂心道。

下人對主子的事評頭論足乃是大不敬，為此她也不敢多言，隻可小聲道：“大公子如今得了勢，有的是眼睛看着錯”。

樹上瓜果熟還未落地便尚且惹人垂涎，何況人。

“多謝姐姐”林峰眼皮一跳，轉身往顧執院子走去。

書房内。

顧執端坐在太師椅上，桌案上鋪着一盤棋，旁若無人自我對弈着，剛撚起一枚白子，林峰慌不擇路闖進來。

“燥什麼”，顧執依舊維持着舉棋姿态，冷冰冰道。

他半身被燭火投射出是陰影籠罩，像是被暗線分割，下巴有一片小淤青，由于皮膚過于白皙，顯得格外明顯。

“主子……”，林峰看着那抹淤青，覺得自己半邊臉也跟着疼了起來，他小心斟酌着語氣，“東西交到程姑娘手中了”。

“呃，将軍是不是回來了？”。

顧執沒了下棋的心，他把棋子往棋盤中央一推，硬生生打亂所有節奏，忽然問“林峰，你跟了我幾年？”。

林峰不知顧執為何突然提起這個，老老實實回答“十一歲那年，公子從練武場把我撿走，不然現如今我還不知在何處流着浪呢”。

“九年了啊”，顧執忽然極疲憊合起眼，雙手交疊在寬大衣袖下，語氣像是歎息，又似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