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裡面放有光華寺的符咒,很靈的”,程拾一艱難掙紮一下,“不是名貴物品,可,你會喜歡嗎?”。
她知道顧執有夢魇,夜裡總是睡得不安眠,她先前便發現了,冒雨替他守夜是那一晚,徹夜難眠的不僅她一人。
布囊裡面裝是符,符在是最有名的光華寺求來,光華寺坐落在城的另一邊,往回腳程遙遠不說,求符祈福更是要誠心無比。
山體陡峭難爬,上山破為艱辛,山頂有一朝天石,巨大無比,像劍柄一樣插入山峰。
據說是天外來石,多年前突然出現在山峰,給這座山注入了血液,瘴氣消失,毒蛇退避,從此真正出現在衆人眼裡。
為了更好聆聽神明的聲音,光華寺從此建立在此。
半山腰到山峰有四百個台階,若要換取符咒,需一步一叩首,曆經三百個台階達到山峰。
程拾一那日膝蓋磨得破損,額頭磕得淤青,她在天石前誠心許下了三個願望,替身邊所有在意的人祈了福。
符咒不僅帶給了顧執,也帶給了阿舟,帶給一切生命中與她有恩的美好的人們。
這是她每年必備的流程。
寫符咒的是一個老和尚,即便要寫一大把符咒也不生氣,隻是樂呵呵問:這都是你重要的人,都要給他們?
程拾一認認真真點頭說:都是重要的,是需要感激的人。
這就對嘛,老和尚眉目慈祥,提筆作畫:人這一輩子總要有真心感激的人,不然這一路太苦了。
這段話有些晦澀難懂,至少程拾一沒聽懂,眼下她特意從一堆五顔六色的布囊裡挑出最好看的一個給他,雖然她知道顧執很可能并不稀罕。
“你怎麼總在讨好别人”顧執目光落到她手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用盡全力去讨别人歡心,這是你活着的唯一目的嗎?”。
“一點也不向着自己”,他嗤笑,像條吃了教訓卻依舊朝自己搖尾巴的狗。
盡管程拾一知道顧執說話難聽,盡管她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可自己的一切行為盡數被當做不懷好意的讨好,她依舊被刺得難堪。
程拾一靜默片刻,第一次在顧執面前露出攻擊性的一面:“大人所言皆自己所見所感,非我所意,讨好是委屈求全以謀求其他,我既不感到委屈難受也并不想謀求什麼”。
“我隻做自己想做之事”。
銀白布囊被她攥得指骨發白,一字一頓道“大人請放心,草民對您絕無他心,無攀附謀劃之意,絕不會生出不合時宜的念頭”。
顧執眼神輕顫,嘴唇輕啟,想說什麼。
“我也不會讓其它不懷好意之人接近大人”,程拾一信誓旦旦承諾,她說得誠懇,就差拍着胸膛保證。
顧執想把人扔出去。
“既然大人不喜歡,那我就先拿出去”,程拾一朝他笑笑,她動作果斷迅速,顧執手指蜷縮上前,還沒有動作,程拾一一瞬間便離開了。
顧執臉色一點點冷下來,周圍空氣仿佛冰冷凝固,無一不彰顯着他的怒氣。
程拾一憑什麼敢和自己争執,就是應該繼續對自己百依百順。
她怎麼敢把給自己的東西收回。
他看着程拾一出去又返回,又沉默坐回圓凳上,埋頭刻着手中的木雕,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陷入死一般寂靜。
顧執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氣,可胸腔的怒火擾得他不平靜,等了許久,程拾一也沒有向往常一樣上前哄自己。
“記得把你的布袋拿走,别留在我這礙地”,顧執聽見自己說。
“好”程拾一簡單應了一聲便沒後續。
顧執左等右等也不見程拾一繼續往布袋裡掏東西給自己,她分明是拿來給自己。
“你……”顧執話沒說完,突然見程拾一想起什麼,彎腰從布袋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
“大人”,顧執聽見程拾一朝自己說話,他并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等了一小會,才克制平靜應一聲,“什麼事?”。
“這是先前大人留給我的銀子,餘下五兩,草民明日離去,這些銀子理應歸還大人”。
程拾一看顧執不說話,身邊的氣壓更低了,活像誰又惹了他。
“還有無他事?”。
“沒有”程拾一撓撓頭,不知道他在問什麼。
“拿回去”,顧執斂下眼簾,冷聲道,“我還不稀罕這點錢”。
程拾一拒絕,“大人,這太多了”。
“是你擁有的銀子太少,才會覺得這點碎銀多”顧執冷笑,“就當你這幾日的工錢”。
程拾一還想再說什麼,顧執卻突然加重的語氣,“我不想看見你,出去”。
“出去”。
好吧,程拾一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生氣,隻好乖乖離開,她呆呆提着銀袋子往外走,門合起時,才突然想起布袋和一地木雕沒帶走。
算了,她無奈往寝屋走去,反正明日大人會令人将這些東西全部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