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知姜夫人不喜自己,二公子對她早早膩味,又想讨姜夫人歡心,已經有将她發賣的念頭,她一個奴隸,被發賣出來隻有煙柳巷可去。
春繡便把念頭打上了往日逆來順受的蘭錦身上,她聯合陳明,演上抓奸戲碼,隻要犧牲一個蘭錦,她便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自請去顧執院内,即便是替上蘭錦的位置,當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鬟。
姜夫人素來不喜顧執,即便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給顧執使絆子的機會。
即便不能上位,她也免去了被發賣的可能。
可她千算萬算,唯獨漏了一點:蘭錦是人,她會反抗。
即便事成,表面受寵的姜夫人也沒有動顧執院裡下人的能力。
姜夫人面無表情拿起那包春藥,白皙的手腕一轉,灰白的粉末傾洩而下,蓋滿了春繡全臉。
粉末嗆進春繡鼻腔,她捏着喉嚨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押下去”,姜夫人收回手,取了丫鬟遞來的帕子細細擦手,聲音冷淡“明兒發賣了吧”。
春繡沒想到兜兜轉轉,算計了這麼多還是落得如此下場,她哭的狼狽,不甘心地爬到姜夫人腳下,卻被人毫不留情拖走,“姜夫人,姜夫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回應她的,隻有嫌棄扔到地面的一塊手絹。
“至于你”。
姜夫人懶懶擡眼,她不想聽陳明過多狡辯,言辭蒼白得令人發笑,“也押下去,明兒送入官府,好好審訊”。
她一聲令下,陳明如喪家之犬被拖着出大廳,哀嚎都被堵在喉嚨裡。
多年前,她也如蘭錦一般,終日惶恐度日,受盡屈辱,我為魚肉,他人為刀俎的日子姜輕受夠了,所以她才不擇手段拼命往上爬。
姜夫人紅唇輕啟,眼裡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緒,她彎下腰“還有你”。
蔻紅的指頭撫上蘭錦額前鮮血淋漓的傷口,“我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但被受了欺負,還回去也是應該的,以後長點腦子”。
“别整日傻兮兮被人欺了”。
蘭錦清澈的瞳孔裡倒映出姜輕那張豔麗的臉龐,她的臉被姜夫人的手禁锢着,動彈不得,“多謝姜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誰稀罕你忘不忘”,姜夫人輕聲譏諷道,“滾下去”。
程拾一一直躲藏在大廳外,見蘭錦安然無恙走出大廳後,她一路悄悄護送她回寝屋,才默默現身。
“姐姐”,蘭錦點燃蠟燭,見到程拾一推門而入,聲音染上幾分喜悅,“我反抗了”。
“嗯”,程拾一在懷裡掏東西,聞言擡眼應道,“我看見了”。
“你很勇敢”。
蘭錦沒有問她怎麼看見的,隻是朝她彎起眼睛,她明明是笑着的,眼淚卻大滴大滴湧出。
有的不小心落在程拾一撫摸她的手上,溫度像是要将她手背灼穿,程拾一像是極輕歎一口氣,嗓音溫柔地不像話“哭吧,我在”。
濕潤的紗布被她輕輕擦洗蘭錦臉上的血迹,很怕弄疼蘭錦,所以她動作很輕,“疼嗎?”。
蘭錦點了點頭,又搖頭。
“我知道你在我身後,我沒怕”,蘭錦捏着程拾一另一根手指,吸了吸鼻涕,“你幫了我許多,你幫我打了陳明,還告知了春藥之事,若沒有你在,恐怕不知會發生何事”。
“我一個人,怎麼應付過來”。
“都過去了”程拾一細細替她敷上藥膏,她動作娴熟,像是做過成百上千次似的。
“我隻是幫了你,是你救了自己”。
蘭錦微微垂眸,能看見程拾一高挺的鼻梁,她的眼睛很大,平日總是恹恹耷拉着,顯得很沒精氣神,可她會笑,笑的時候眼尾揚起,溫柔像是要溢出來。
和旁人和不一樣,程拾一身上有股曆經世事的包容,你把她揉碎,她能咬牙撐着支離破碎的身體,在下一個春日抽芽生長。
大部分植物喜愛陽光,人也一樣,喜歡靠近溫暖的事物,冬日的陽光,溫熱的毯子,以及手心的溫暖。
每一樣都讓蘭錦着迷。
她突然惶恐起來,程拾一在假山上見過她竭斯底裡不顧一切的瘋魔樣,會不會對她心生厭惡,讨厭她,遠離她呢?
暖黃的燈光打在程拾一的側臉,把她臉分割成明暗交界線,她仔細認真替蘭錦傷口上藥,蘭錦身上的傷口太多了,這瓶藥些許不夠用。
“姐姐”,蘭錦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讓人不易察覺的不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