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麼又生起氣了,程拾一無可奈何皺了皺臉。
她也曾因為任務短暫服侍過小姐,可從來沒有哪家的小姐如顧執一般敏感嬌氣之極,動不動就把自己氣到。
“大人不愛吃棗泥糕嗎?”,她睜着圓而大的眼眸,借着燭火,顧執第一次發現,原來程拾一平日波瀾不驚的眼眸,也能變得光亮。
“......不喜歡”顧執瞥她一眼,撿起筆繼續書寫着公文。
她揉了揉指尖,破天荒朝他笑了笑“我見大人看那般久,以為是喜歡,閑着便去買了一些”。
“既然大人不喜,那我便不拿來礙大人眼”,程拾一有些尴尬,掙紮一會想要離開。
沒走幾步,耳朵突然傳來顧執冷而淡的聲音,“拿上來”。
她疑惑回頭,恰好與擡頭顧執對視,他的手指将毛筆杆捏得很久,緊到指尖泛白,像是壓抑什麼“把棗泥糕拿上來”。
程拾一把碗放在書案上,小心看顧執的臉色,見他沒有異議,才大膽地離開。
她來去很快,不一會便拿着一包油皮紙包着的糕點回來了,遞給顧執“大人”。
顧執面無表情掀開包裹在外面的油紙,他随意捏起一塊糕點,棗糕白而細膩,中間摻夾的棗泥甜蜜适中。
他意味深長問“你閑時去買的?”。
程拾一沒察覺到他話裡有話,思考片刻,認真點了點頭。
顧執捏着塊棗泥糕,側着臉,沉默一會後突然勾了勾嘴角,“有夠閑的。”
他無數次輾轉往回那條街,怎麼會不清楚來回的腳程,從顧府到那小攤,少說有六裡路,單是靠腳走,少說要半個多時辰。
也就是說,程拾一這個呆子,基本是下了馬車,便馬不停蹄趕回去買這棗泥糕。
一塊不到半巴掌大的糕點被他吃了許久,京中棗泥糕盛行,适齡的,家中财力尚可的孩童都有吃過。
更無論他們這些名門望族,可就是這麼一個爛大街的俗物,他也不曾擁有過。
“難以入口”,他嘴硬極了,傲嬌說着,又往嘴裡放一塊,“甜膩膩的”。
程拾一:……
“你為何會買?”他漫不經心問。
程拾一心道自己回答過,卻還是耐心又說一遍,“以為你喜歡”。
“若我不喜歡呢?”。
“不喜歡啊”,程拾一有些苦惱想着,“我也不知道”。
她垂着頭,老實答道“我沒想太多,隻是想讓你高興一些,你喜歡最好,不喜歡也沒關系”。
“我挑得多,總會有你喜歡的”。
“你一姑娘家家,怎如此油嘴滑舌”,顧執眼尾短暫劃過她,倏忽又惱羞成怒收回視線,“不許再說”。
一抹薄紅從耳根一直往脖子蔓延,顧執從未聽過這些,他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捏緊,不疼但有些酥麻。
顧執不懂這是什麼感覺,他想生氣,又不知道該氣什麼。
許是顧執沉默太久,誤讓程拾一以為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她彎腰把藥碗拿在手中,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惹顧執不快。
剛想擡頭,耳邊突然傳來顧執嚴厲還帶稍許慌亂的呵斥聲,“不許擡頭,不許看我”。
“你,你閉眼出去”。
“可是,大人”程拾一聽話閉上雙眼,感受到顧執态度是緩和,她立即順杆子往上爬,“藥,藥怎麼辦,閉着眼出去,藥會灑出來”。
她站着不動,果然,不一會面前有人靠近,接着手掌一輕,手中物品消失。
屋内很安靜,程拾一能聽見他細微的吞咽聲。
“我喝完了,你出去”。
程拾一武功如此之好,别說閉眼,就算走飛檐走壁,她手中的藥連漏一滴都不可能。
可顧執卻喝了。
閉着眼離開書房後,程拾一睜開雙眼,她若有所思看着偶有繁星閃爍的天。
或許,和顧執相處,可以換個方式。
***
“喝完了!?”。
林峰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恨不得跳起來尖叫道,“當真喝完了”。
他喜色溢于言表,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手掌直往程拾一肩頭拍得響亮,“我就知道你能成,我果然沒看錯人”。
程拾一伴着臉,嫌棄與他拉開距離,“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