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幾年裡，暗處明處，藏不住消失不了的欺淩讓她怎麼能不恨。

“姐姐”，蘭錦眼眶通紅，溢滿淚水，她年紀還小，即便遭遇頗多，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公子院内隻有我一女子，公子心善，可從前在這府裡的處境也算不上好，我不能拿這些事情讓他煩心”。

“如今公子高中及第，咋們府内處境好上許多，可那幾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處處利用我想接近公子，蘭錦不願做這忘恩負義之事，她們便更加肆無忌憚欺負人”。

“我想着忍一忍就過了，可......”

說到這，蘭錦滿臉淚痕，她抓着程拾一的手臂，牙關咬得死死，眼神卻倔強地看着她，像身受困境卻努力張牙舞爪自救的小獸。

“要我幫你嗎？”，程拾一很平靜說出滅口的話，“要把她們都殺了嗎？”。

“不”。

蘭錦擡起猩紅的眼“不能讓她們髒了你的手”。

“姐姐今夜可否陪我一同去花園假山，那幾人約我今夜在此相見，能否陪我一同前往”，蘭錦抖了抖，眼裡迸發出深深的恨意。

蘭錦本想息事甯人，等時間一到，便出府謀生計，她喜愛刺繡，想去同大江南北最優秀的繡娘學習，反正她孑然一身，也不怕居無定所。

若非她今日偷聽見春繡幾人交談，說今夜約她到假山，把曾經對她有意的小厮叫上，差他暗自強辱了自己。

自個則出去假意撞破私情，鬧到大公子二公子面前，借夫人之手，把她塞到大公子院内，小厮也好白撿着一個媳婦。

謀害毒辣之心，昭然若揭。

“姐姐，我知你武功極好，她們想要派人辱沒我，求你一定前來相救”，蘭錦哀求道，“隻要把那人制服即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會讓這件事，在我手中結束”。

“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她堅定望着程拾一，抹一把臉上的淚“永遠都不會害你”。

程拾一不可置否，一切掙紮着想要往上爬的植物，她不介意施加一把養料，何況，脖子上的傷口也快愈合了。

“别怕”，她像安撫自己的幼崽一般，輕輕捏了捏蘭錦的後頸肉，“一切還有我”。

明明說着最動人的話，她卻闆着一副死人臉，笨手笨腳給蘭錦擦眼淚，習武之人力氣大，沒一會便把人臉擦紅了。

她慌慌張張停下手，不知所措的樣子把蘭錦逗弄得心情好上許多。

窗外的翠竹節節往上生長着，落下的影子影影綽綽，時不時靠攏在一起，蘭錦心中暗道，若你真是我姐姐該有多好。

若是有這樣的假如，這麼些年來，她或許就沒那麼恨了。

可惜從來沒有假如。

蘭錦看着走出門外，被耀眼日光刺得微微眯起雙眼的程拾一想。

暖黃的陽光把她籠罩着，她總像一顆破碎的春竹，可你瞧一眼，春光一到，她又堅持不懈生長着自己堅韌的枝桠。

***

顧執離開衙署時，員外郎劉淵正笑眯眯朝他走來，兩人的馬車皆停在外面，便一同結伴而行。

劉淵不過二八年紀，為人忠厚善良，匡扶正義，即便顧執年紀輕輕所處官位比自己高，也從不以資曆壓人，待人誠懇，因而在吏部口碑頗好。

“顧大人怎麼不去參加晚宴”。

顧執笑了笑，他的發絲被冷風吹起，蓋住精緻的眉眼，“身體抱恙，便是不去擾各位雅興，何況今日與客交談時間過長，缺了幾份選官文書，還需盡早補齊”。

兩人踏出門檻，一眼便看見停在門外的幾輛馬車。

“原來如此”劉淵點點頭，他性格沉穩不張揚，馬車裝橫也低調簡單。

他走進，立在馬車兩旁的小厮立即迎了上來，劉淵爽朗一笑，他撩開車窗簾子，朝顧執簡單行了個禮“那便在此别過”。

顧執神色淡淡，身上挂着林峰披來的外袍，他在外向來以端莊有禮面目示人，朝劉淵緩緩回了個禮，笑容溫和“再會”。

劉淵笑呵呵這才放下車簾，随着馬車遠去。

人一走，顧執的臉色一點點冷下來，他煩躁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彎腰進了車廂。

已經到酉時，大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各類出行的百姓，京城繁華非常，物品種類繁多，數不勝數。

有賣鮮魚面的小攤早早賣完，此時正一點點收拾着東西，也有的挑着扁擔賣燒酒的老頭，沿街叫賣，賣果脯的小攤劃了四個大木格，裡面添滿了各色果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