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

神甫的嗓音輕柔到讓人很容易覺得自己産生了某種幻覺。約翰隻覺得那聲音從自己的一隻耳朵裡輕飄飄地鑽了進去，然後從另一邊冒出來，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的時候已經根本來不及了，他撐在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的餘光撇到了挂在兩個房頂之間的色彩鮮豔的橫幅，那些漂亮喜慶的顔色一瞬間在聖騎士的眼睛裡扭曲起來，昨天他還覺得令人歡欣的節慶氣氛成為了小時候母親給他講的有關魔女的可怕故事裡的有毒誘餌，那些看起來無比美味的糖果點心都是魔女誘騙孩童的手段，一旦人類上了魔女的當，他們就再也沒辦法爬出地獄了。

……那隻是故事，那隻是吓唬小孩的故事。約翰拼命對自己說。但是沒有效果，他已經開始分不清地面和天空了，世界開始旋轉。

一隻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一個低沉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有客人來了，站起來，沒禮貌的家夥。”

約翰下意識地轉頭，一身漆黑的赫爾就像小鎮豔麗色彩中的一隻烏鴉，讓約翰終于在眩暈中找到一個穩固的錨點。

站在他身旁的赫爾換了個雙手抱胸的姿勢，但約翰能看到他的手指已經搭在了那柄短劍上。約翰不知道那柄短劍什麼時候才值得出鞘，不過他知道，他還在教廷的那段日子裡短劍就已經跟在聖女身邊了。

愛麗絲就在這個時候向前走了兩步，這讓她距離神甫隻有幾步的距離了。約翰的視線不受控制地滑向愛麗絲，盡管在訓練時脫掉了毛呢外套，少女的身影還是被厚重的秋季衣料包裹其中，不像被那件鬥篷籠罩時一樣神秘。

明明看不到臉，約翰卻能在她的背影裡感到某種絕對的自信，甚至在他留意到愛麗絲在對他們做出“按兵不動”的手勢的時候他的手都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

也對，這裡有聖女在，他還怕成這樣是有點丢人了，愛麗絲小姐一個小姑娘都沒那麼怕呢。

和約翰想的不太一樣，愛麗絲确實很自信，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誰是真正的魔女，但她的心情并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在心裡連續呼叫系統幾次沒有得到回應後她第一次生出想把這沒用的廢物炸掉的心情。

她在兩個呼吸間調整出了禮貌的完美微笑，看着神甫問道：“魔女小姐？”

約翰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在心裡拼命大喊她居然敢直接說出口啊，殊不知魔女本人正凝視着神甫。

“對。魔女小姐。”神甫挂着比愛麗絲還要完美的微笑回答，那笑容完美得甚至有點像假人了，“畢竟入夢節能夠成功舉辦，多虧了魔女小姐守護了我們的鎮子，幾位不知道嗎？”

他說的每一個字約翰都聽懂了，但連起來他的大腦就轉不動了。

什麼叫魔女守護了鎮子？這比聖女是個男人還荒唐！

呃，好吧，聖女确實是個男人。

愛麗絲盯着神甫的眼睛。面對這樣近乎無禮的打量，神甫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甚至他的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不太清楚。”愛麗絲很自然地搖了搖頭，“您不是也說了嗎，我們是從遠方來到這裡的客人。所以這裡發生過什麼我們幾個異鄉人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

“喔……是這樣的。”神甫似乎如夢初醒，“那麼幾位會參加今晚的入夢節活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