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用感激的目光偷偷看着愛麗絲的同時,赫爾也在看着他。
和烏利爾想的一樣,赫爾确實對約翰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當年的男孩隻是被教皇的金錢攻勢打動才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聽話的聖女,會為一個沒用的選拔者開口隻是因為他不想在任何時候被人拖後腿。
所以赫爾沒想通教皇老頭怎麼派了這麼一個看起來沒心氣也沒主見的家夥過來。
教廷裡擅長治愈神術的人那麼多,比這家夥更強的人應該還有很多。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一隻手被迫伸到了赫爾面前。
少女抓着約翰的手腕,把聖騎士剛剛用于展示治愈神術的手呈現給赫爾。
“赫爾先生自己看吧?”
“我自己來就行……”約翰第一次被家裡人之外的女孩子抓手,漲紅了臉有意掙脫,但在赫爾沒有感情的目光下像脫水的魚那樣安靜下去,乖乖攤開掌心随便赫爾打量。
男人的掌心平滑光潔,沒有傷痕,連疤痕都沒留下一絲。
“咦?”愛麗絲發出疑惑的聲音,“剛剛不是還有一道疤嗎?”
“治好了。”約翰小聲說。
“陳年的疤痕也能治嗎?”愛麗絲又問。
“可以的,就是需要的時間比較久,或者得多治幾次。”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約翰的音量正常多了。
愛麗絲忽然擡頭看着赫爾,她的目光像是勾子,帶着俏皮的、明晃晃的挑釁,輕而易舉地捕捉了赫爾的注意力。
她想幹什麼?赫爾下意識想。
愛麗絲用動作回答了他。
少女松開抓着約翰的手,雙手撐在破木桌上,腳下用力一蹬,直接坐在了桌面上。
她用手拉高了連衣裙的下擺,露出一截小腿。年輕女孩的皮膚光潔白皙,線條柔和美麗,但那道在左小腿上蜿蜒着的疤痕和增生形容可怖,像一條攀在少女腿上的棕色毒蛇。
赫爾當然記得這道傷疤,那是魔獸留給這個女孩的傷痕。
在前往春歌城的路上他嫌愛麗絲的傷會拖慢他們的腳步,于是施神術幫她治療。少女的踝骨纖細玲珑,他一隻手就能完全握住,然後聖光會在他的指端和她的皮膚上綻放,被撕裂的血肉會在他的手下逐漸愈合。
但他也隻能做到愈合的程度,剩下的要看人體自己的修複能力,他以為這段時間最多能讓這道傷痕結痂,沒想到痂體已經完全脫落,變成了扭曲的傷痕。
“約翰先生。你現在可以用行動說服赫爾先生了。”愛麗絲伸直了左腿,讓小腿也舉到伸手就能碰到的高度,然後看着赫爾微笑。
約翰看到那條腿上的傷痕時忍不住閉了閉眼睛。伊萊沙家的次子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被聖女打了兩拳,他不太敢想這傷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會有多痛。
他這個人性格軟弱,害怕受傷,做不來大事,但又心軟,見不得有人在自己眼前受苦,所以什麼都做不好的他唯獨把治愈神術練得極好。
約翰低下頭,手掌虛貼在疤痕上方兩三公分的位置,然後有光點亮了這座小破棚子。那光也照亮了約翰的側臉,把他的眉目映襯得極為清楚,甚至在一瞬間顯得有些神聖。
他的聲音很低,像某種古老的吟誦:“神愛世人,又有恩慈。祂赦免你的一切罪孽,醫治你的一切疾病。”
聖潔的白光如絲如縷,從他的掌心垂落,在疤痕四周蔓延。
和赫爾施展治愈神術時不同,約翰并不需要接觸到愛麗絲的傷處,疤痕的顔色便開始緩慢地變淡。
赫爾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了些。能把治愈神術用到這種水平,看來教皇還沒到老糊塗的程度。
因為愛麗絲發布的這個任務顯然是沒經驗的新手才會給的條件,他一開始就沒指望能找到什麼合适的隊友,現在看這個聖騎士倒也算勉強能用。
而且根據愛麗絲所說,這家夥也不是一點血性都沒有。即使是一時氣性上頭被沖昏頭腦,敢通過見血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家夥總不至于在關鍵時刻拖後腿。沒有主見有時候也不是壞事,起碼比來個滿心教廷規矩的死腦筋強。
人一旦說服了自己,就會主動替對方找理由。赫爾看約翰覺得順眼了,自然臉色看起來也沒那麼死闆。
充盈了小布棚的聖光就在這時逐漸散去,愛麗絲把手撫在自己的小腿的傷疤處,那裡摸起來仍然有些凹凸不平,但疤痕的顔色已經接近原本的膚色。
約翰把手收回身側,額頭上已經鋪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對着愛麗絲解釋道:“現在隻能暫時這樣……我沒法一次就完全治好。”
“沒關系,下次再治。”愛麗絲邊說邊對赫爾揚起下巴,不無驕傲,“赫爾先生,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驕傲什麼?”赫爾挑起眉毛,為她的态度感到一絲好笑。這大小姐怎麼看起來比笨蛋聖騎士還高興?
“驕傲我眼光好啊。”愛麗絲認真道。
“你哪來的眼光?”赫爾沒好氣地說。
“我看上了你,眼光肯定夠好。那我看上的其他人也不會差。”她又擺出了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你嘴上是還沒有給約翰先生合格,但以你的性格現在還沒把他趕出去,這不就是變相的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