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世事弄人,計劃遠趕不上變化。
費清明踏入張府不久,就由于過于招眼的長相,被熱心的管事安排在第一位出台表演。
可憐他一位足不出戶,這個戶主要講的是七山十八寨,也未曾下過凡塵,在紅塵萬丈裡翻滾過幾遭的修士,就要以修仙之資,仔細品味一番凡塵之苦。
一年到頭,終于體會到了在父老鄉親們面前表演才藝的窘迫。
按常理來說,費清明可以發揮所長,表演一番劍舞。
怎奈他的劍從來不順遂地從他的心走,而他所在的行列,還恰好主打樂器的欄目。
費清明與台下被推搡着往前走的解裁春對視,清清楚楚地接住娘子眼裡流露出的急迫。
他心下一動,淺淺地吸一口氣,掏出了解裁春塞給他的二胡樂器。所幸他先前耗費了一些時日,費力練習過。
費清明端端正正地往那一站,拉響二胡。
演奏的氣勢澎湃萬千,不像在拉二胡,反而像是在與某個看不見的敵人厮殺,在喜氣洋洋的婚宴拉出了四面楚歌的架勢。
承當說喜慶話的主事人,目睜口呆。人捏着喜帕,抹了抹被汗水浸濕的額頭。“這首樂曲知會我們,婚姻就是成王敗寇,啊呸——”
她急忙糾正,“我是說,婚姻大事就像人生之路,免不了大動幹戈——啊不是……”
都快被把三寸不爛之舌的人唬沒話了。
坐在賓客席上的姑娘們,欣賞着費清明的相貌。
有道是男人的容貌,女人的榮耀。女客們品着甜瓜,飲着糖水,感慨這位小生長得倒是标志得很。至于這威風凜凜的曲子嘛,就勉強當做是一首曲子吧。
同樣被架在火上烤,被推到台前演繹的,還有解裁春。
她恨不得跟費清明交換交換,奈何對方最終都沒能瞧明白她使的眼色。
她會吹樂器,但着實是個跳舞苦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根本就沒學過,從何變出一個舞藝達人。
把解裁春放群舞裡,她還能濫竽充數,來個現場偷師。
無奈今兒個領舞的主舞,不慎吃壞了肚子。作為面上最有光的舞姬,當下最能吸睛的解裁春,她被理所當然被塞了上去,完成領頭的獨舞。
事到如今,隻能她露一手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找不出路,也得強行撞開。
解裁春心下大定,站在台前,俯視着下頭密密麻麻的賓客。
她微微一屈膝,兩隻手搭在右腰處,向接下來要受她荼毒的客人們行禮。“小女子獻醜了。”
從各地趕來參加張家喜宴的賓客們,聽見了一聲奇妙、整齊有序、略顯迷幻的播報語。
“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舞動青春,從現在開始——”
解裁春在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做熱身運動,底下圍觀着她蹦來跳去的客人們,拿不穩手裡沏茶的杯盞。幻視田裡的青蛙,呱呱呱。
“這……”原來剛才那句獻醜,并非一句推辭。
今兒個張員外宴請的隊伍,可真是……不同凡響啊。
用僵屍般僵硬的身段、生鏽的舞步跳完廣播體操,解裁春迎着衆人驚掉下巴的注目禮,硬着頭皮,下了台。
臉蛋爆紅的解裁春,從毀屍滅迹的蓋然性,思量到宇宙初開的偶然性。
她尋到坐在一角,着重反省人生何故走到今朝的費清明,陪他一起就坐。
費清明攬住解裁春的腰,使她坐在他膝蓋上,免得等會坐麻了腳。
“要不,我們回去吧。”丢臉丢大發的解裁春,一蹶不振。
“小滿。”做好心理建設的費清明,搶先說服了自己。繼而擺正她的臉,朝着他的方向,“做人要有始有終。”對他也要有始有終。
他不喜解裁春對飛賊們過于和顔悅色,又喜愛她口中闡述的金口玉言。這會使得她看上去更像一位優厚的嘉賓,而不是口無遮攔的騙子。
“君子一諾千金。不可食言。”
“可我是女子呀。”
“女子一諾千金。不可食言。”
解裁春拍拍臉,強迫自己振作,“也對,不然這臉就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