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制完在演播廳合影,結束時已經将近淩晨兩點。
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沖了個澡,凝顧躺下,卻睡意缺缺。
累是真的累,睡不着也是真的睡不着。
她捏着小熊耳朵,望着天花闆出神,意識逐漸放空,慢慢地,合上眼,陷入睡眠旋渦。
她好像做了個夢,又好像不是夢。
一個花園的草坪上,她正跳舞,穿着紅色的娃娃裙,領口也是紅色的蕾絲邊。她在草坪上轉圈,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轉,周圍有好多人在看她。
她的身邊突然出現了媽媽,許母揉着她的頭頂說好乖,她笑得好開心。
突然畫面一轉,有個人沖出來,把她撞到在地上。
那個人在哭了,許母在安慰他。
綠色綿軟的草坪開始滲出暗紅的水,她身上的娃娃裙也開始滲水,猩紅粘稠的液體。
凝顧努力地想要辨清那個人的臉,可是那個人連同媽媽的身影一起越來越遠,凝顧不能說話,陷入暗紅的旋渦中心,一步步,一寸寸,下沉,淹沒。
最後一眼,那個人的臉在許眷顧和宋壺深之間變換......
凝顧在一陣窒息間驚醒,如溺水般上岸的人一樣大口呼吸,後背被汗水浸濕。
四周寂靜且黑暗。
她頭痛欲裂,按亮床頭燈,時間剛好跳到四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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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谧的夜,任何聲響都被無限放大,門把手轉動聲更為突兀。
房間裡,進來一個身影,望着床的方向,長腿一動,大步又小心的走到床邊。
他箍着雙臂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靠近去,未動,耳邊重新陷入靜寂。
許久,漸漸響起他抽動的鼻息聲,細微的抽噎着。
他低頭,埋進她床邊的被子中,四處都是她的味道。
忍了一晚上如刀絞般的劇痛緩緩褪去,如清晨日出般的白茶香充盈心肺,悄無聲息的滲進他的骨髓中。
他默念着,凝凝還在,凝凝還在。
過了許久,他微微擡頭,眼尾濕潤,眼眸通紅,往時翹起的睫毛也耷拉着。
他張了張嘴,語氣中有無盡的酸澀與委屈,“許凝顧,你騙我。”
四下無聲,連蟬蛙都未鳴動半聲。
他未多待,片刻後離去。
門鎖落下的瞬間,床上的呼吸顫了顫,眼皮掀開,黑亮的眼眸在黑暗中開啟。
纖細指尖附在那個人趴過的被子上,濕潤的手感傳來,她渾身一震。
随即,她胸口掀起密集的陣痛,怔怔的渾然不知所措。
這種感覺陌生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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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團成一坨線,理不出頭緒,渾渾噩噩到了天光乍破,凝顧才昏昏欲睡過去。
再睜眼,已經中午一點。
衣服睡得皺巴巴,昨晚流汗的黏膩感襲來,她又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時頭發還濕着,脖子上挂着一條毛巾,胡亂擦着下了樓。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出奇。
像國慶這種國家法定節日,小姨和宋叔都忙着應酬,上至公司酒會交際,下至義烏小商場開業剪彩,隻要叫得上号的總得給個面子,這面子給多了,大中午在家見不到人也是很合理。
飯廳,過了飯點也不太餓,凝顧把廚房裡的湯盅拿出來熱了熱,之後玩着手機,心不在焉的喝着湯,胡蘿蔔煲得軟軟的,玉米甜甜的。
打開微信,群裡蹦出來的消息都是火車加速購票之類的。
沒有需要處理的信息,凝顧退出微信,挑了幾個跳舞視頻看。看完剛好喝完湯,身體有了點體力後,随手把湯盅洗了。
回房找了本之前沒看完的《李鴻章傳》,在一樓後花園的藤椅上看書,原本讀過幾章,放下太久重新拾起來,又是重新開始看。
她看書極快,午後太安靜,沉下心來,兩個小時便看完。
書裡會怎麼樣概括人的一生呢?一路扶搖,大廈将傾,獨木難支。年少不知李鴻章,年老方知真中堂。
寥寥數字,貫穿一生,好像很簡單,又好像很難。
凝顧放空,思索着,會有人能會在别人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人生嗎?
葉綠園外面的車聲進進出出,時遠時近,偶爾一聲車聲遠去,再伴着幾聲鳥鳴。
下午四點,斜陽悄悄挪動。
凝顧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突然聽見外面有響動,有人二樓下來,拐到飯廳喝水,然後直徑出了門。
凝顧豎着耳朵聽,卻并未出聲。
那雙水盈溫潤的眼睛,全程毫無波瀾。
霧裡看人什麼都看不清,做了十幾年姐弟,該有的分寸,他不懂怎麼守,就由她來守。
反正她也不需要愛,她甚至不知道什麼叫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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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放假一連幾天,凝顧和宋壺深同在一個屋檐下,倆人一進一出,就是碰不上面。
小鹿姨看出端倪,午後閑聊問了一嘴:“跟阿深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