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走後,凝顧進去洗了個澡,出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在床上打滾了一圈,打開手機,點開信息,宋小少爺的信息還停留在十幾天前。
她給小姨發了條信息:【小姨,你在哪?】
下一秒,一個電話蹦出來,吓她一跳。
是小姨的電話。
“凝凝?還沒睡?”
凝顧窩在玩偶熊懷裡,聲音沒什麼精神:“小姨,你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了?生病了?”
小姑娘又往裡拱了拱,搖搖頭,似乎不知道小姨根本看不到,“媽媽來了。”
“啊~”小姨一口恍然大悟的語氣,輕聲安撫道:“小姨跟你宋叔明天回去,别擔心,早點睡覺,明天早起上學呢。”
她低低應了一聲。
“對了,阿深軍訓什麼時候結束?”
凝顧記不得日子,隻是溫挽一天到晚在她耳邊數數,她很難忽略。
“明天吧,下午或者晚上會回來。”
倆人沒深聊,互道晚安後便挂了電話。
結束通話後,凝顧依然睡不着,望着天花闆出神。
天花闆有個燈,外觀像快要融化的燈泡。
宋壺深愛收集各種燈具,那是前幾天他剛裝上的。他原本是打算出門的,但這燈剛到,他就把出門的事情擱置,先幫她把燈換好。
凝顧房間本來是簡約風的,可是宋壺深總喜歡在她房間裡裝很多東西,久而久之,她的房間被他弄成了夢幻公主風。
有時候是天花闆挂着的雲朵,有時候包桌角的小青蛙,諸如此類。
亮度很低,但好歹是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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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是語文早讀。
文言文在假期背過,現在讀起來不會生澀卡頓,大家憑借熟悉度,基本上可以像念經一樣背出來。
張口就來,像毫無感情的念經。
有人出神好幾次,溫挽在她面前使勁晃手都沒回神,直接用喊的:“阿顧!”
凝顧抖了一下,“嗯?”
“想什麼呢?”
凝顧搖搖頭,語氣抱歉:“溫挽,我下午去不了後巷口了。”
“為什麼呀?”溫挽哀嚎。
回答很模糊:“家有突然有點事。”
溫挽表情遺憾,但也沒多說什麼。
圈裡的人大多都知道幾分底細,人人稱呼宋壺深一聲小少爺,可不是随便稱呼的。凝顧姓許,許家的權勢不亞于宋家,家裡有事自然不是葉綠園的家,她不深問不是不關心,是禮貌,是分寸,也是體面。
凝顧望着窗外出神,耳邊是書聲琅琅。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她想,如果每個人都是蜉蝣,那每個人遭遇的事也應當如粟米一樣渺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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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的黃昏,總是有種格外的美。
打掃完課室衛生出來,天上正飄着火燒雲,迷人而熱烈,像冗長的黑暗中,一個熱切的照面。
凝顧出來得晚,校園裡已經沒人,她在校門口上了車。
一聲清脆的“阿姐”傳來,凝顧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聞聲望去,一個小孩。
眼睛水靈靈,櫻桃小嘴,小臉肉肉的,像元宵吃的水晶湯圓一樣。優越的五官,組成優越的一張臉,粉妝玉砌的一個小孩,眼睛尤為明亮。
不同于凝顧眼裡的溫柔,他長得太過周正,被愛和富養的孩子真的不一樣,他的眼睛光芒太耀眼,讓人羨慕,讓人無法嫉妒。
他叫她阿姐,凝顧怔愣着,有些懷疑:“許眷顧?”
聞聲,眼睛又亮了。
陳伯說,許眷顧聽說他要來接人,纏着許母撒嬌也要來。
凝顧垂眸。
好多年沒見過他了,長開了一點,變好看了,像媽媽,她想。
一旁的小孩坐姿很規矩,後座左右兩邊一人坐一個位,保持着距離。
一路上,凝顧不說話,他也不會吵,挺乖的。
相安無事回到家,客廳裡一群人在聊天。
凝顧的團長和許母、小姨是舊相識,此時三人正說着話,凝顧進門後打了聲招呼,身後跟着的許眷顧跑進來在許母身邊坐下。
桌面有洗好的水果,許眷顧家教很好,得了許母許可後,才拿着一個草莓吃。
突然,他磨磨蹭蹭到凝顧面前,另一隻手遞過來一顆大草莓,“阿姐,吃草莓。”
草莓是新鮮采摘的,葉柄翠綠,果肉鮮紅,表面還帶着細細的水珠,被小肉手握着憨态可掬。
凝顧笑,“你吃吧。”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還是接過了他遞來的草莓。
一旁的大人聊得興起,目光卻被他們吸引,客人笑着打趣:“眷顧怎麼懂事,有吃的還不忘阿姐的一份。”
許母擡眸掃過姐弟倆,笑着客套:“他就是假乖巧,在家可小霸王了,不過念他姐姐倒是真的。”
“姐弟感情好是好事,不像我家裡兩個小子,起床打到睡覺,頭疼。”
“你家的這不是還小嘛,大一點就會互相謙讓的。”
話題被輕易帶過,凝顧看着許母歡喜的面孔,隻是沉默。
許眷顧。
神明眷顧,事事從歡。
想必,他真的真的很好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将情緒暗自壓下。
日子總歸要繼續下去的,抓不住的,就不要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