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差幾碗藥喝,給一兩黃連的那種。”少珏沒忍住撅嘴,氣鼓鼓的道。
少商摸了摸鼻子,直起身子立刻發誓,“不會了,不會了,沒有下次。”
少珏眼光幽幽的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次,眼光裡的寒意,讓少商都有些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姌姌,你看我幹嘛?”
她撤回眼神,漫不經意說道:“哦,沒什麼,之前聽說黃連喝多了,從頭到腳都會變黃,我先多看幾眼你現在的樣子,不然後面我怕就看不到了。”
程少商被她的話一噎,剛想撲過去教訓自家妹妹,萬府到了。
她哼了一聲,表示不跟她計較,跳下馬車就跑進府去,準備跟自己的小姐妹哭訴,現在姌姌變壞了,就知道欺負自己。
剛跑了兩步,少商就看見萬伯父正準備送客出門,她也沒有在意,幾番折騰才好不容易讓萬伯父認出自己,她朝着門口馬車招招手,“少珏,快來!”
一旁剛剛準備跟萬将軍辭行的淩不疑動作一頓,不自覺微微側頭,不動聲色的将視線飄向門口那清麗的身影,眸中剛泛有點點驚喜就被他自己壓下,默默的看她輕步款款走向萬将軍,錯眼間,他還以為她是在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程少珏看着一群人都在門口,不禁有些奇怪,剛與萬伯父見禮,就覺得右邊目光有些灼人,不由地望了一眼,結果又和他四目相對。
這人,怎麼哪兒都有他。
少珏眨了眨眼,不由地歪了歪頭,一向從容的臉上顯露幾分呆意,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撫禮,“咳咳——見過将軍,将軍慢走。”
說完,拉着少商就去後院拜見萬老太太與萬夫人了,順便給兩位長輩帶了自己自制的百花露和藥酒,這份禮也不知道行不行,若不是急着找嫋嫋,剛剛應該問問三叔母送禮的門道的。
不過剛打個照面,萬家老太太也沒說幾句話就讓萋萋帶着兩姐妹去休息了,想來是看到程少商臉上的倦色了,這位老太太也是個面冷心善的。
少珏莞爾一笑,施施然跟着萋萋阿姊離去。
三個姐姐妹妹在錦被上親密的挨在一起,一邊喝着少商釀的果酒,一邊說着女娘家的私密話,不過料她們也不會想到,外面拐角的陰影處,也有三個人伫立着,其中一個俨然就是去而複返的淩不疑。
他本來也不打算細聽女娘間的悄悄話的,隻是恰巧路過。
不過是聽着裡面萬家女娘說着自己大母自割左耳的緣由,說她家大母為着一句話面對流言蜚語都無畏無懼,為女中豪傑等事迹時,問程家兩個妹妹對未來伴侶的看法,他才停下來的。
淩不疑的臉上不可察的暈着一抹期待,借着夜色遮擋,無人可察。
“姌姌,萋萋阿姊,這應該就是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少商搖頭晃腦說道。
少珏剛喝酒的嗓音軟和,接着她的話,“君以誠待我,士唯有以身相報。”
屋外的那人聽着她的聲音,心中一動,泛起漣漪,而萬家女娘的下一個問題,讓他的身子一緊,更靠近窗戶一點,默默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們說,咱們日後是不是也能找着一個可以性命相托,生死不負的大英雄?”
“我們阿母不曾教我們安撫部曲和世家譜系,那想必我們既不會出入世家也不會有部曲,什麼大英雄,等日後,我能嫁到一個安穩人家,與姌姌作伴,安穩一生,就很好了。”少商醉醺醺的回答道,說完,便倒頭睡去。
“那姌姌你呢?”
少珏的手指輕點着酒盞,也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說道:“其實我還從來都沒有想過嫁人呢!”
淩不疑剛聽到這一句,就面露難色,卻還是準備堅持聽完再走。
“我與嫋嫋相扶一同長大,說是衣食無憂呢,也可以說衣食無憂,說一路坎坷呢,也可以說坎坷,好不容易長到這般年歲,我才發現世間有許多我還不太了解之事,如果以後可以,我想四處遊曆看看,看看天有多寬,地有多廣。”
“如果以後我會有夫君的話,我希望他不會是大英雄,隻是個平凡的人就好,當大英雄可不好了,可累……可累……”話還沒有說完,姌姌也倒在床上,酣睡淋漓,剛剛能堅持說幾句已是不易。
淩不疑聽完後倒是沉默不已,阿起阿飛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上前詢問,隻是一如既往的陪着。
自己怕是當不得平凡二字,如果當初什麼都沒有發生,自己還是自己,她會不會選擇自己呢?
隻可惜……沒有如果。
淩不疑踏着夜色轉身離去,隻有星光知道他漆黑的眸子裡閃爍着什麼,又沉寂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