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們身後的大樹上蹲着一個人影,祁牧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心中推測江槐還未歸。
所以:阿序不在。
他得守株待兔。
隻是同為仙門,祁牧也覺眼前的青嶽,和他記憶中的雲水宗全然不同。
灰衣弟子旁的年輕弟子道:“方師兄,可是江師兄這次帶回的好像是個剛從殼裡出來的。”
話落,那些站在年輕弟子身旁的同門就變了臉色。
而那弟子口中的方師兄更是,他擡手巴掌落在師弟的背部,小弟子踉跄。
接着,祁牧聽那人罵道:“什麼歪理邪說?既是妖魔,那便是天性的兇殘,狡詐!合該被誅殺!師弟,修道之人萬不可對妖邪産生憐憫,不然愧對天下!”
夕陽的餘晖幾乎已完全落下。
天邊隻餘雲層中半點紅霞,祁牧手心緊按着身旁那粗糙樹幹,隻是,仍在聞聽此言時眨眼,在原地呆愣好久才能隐下心中波濤。
樹下的弟子沒說多久那就散開了。
一刻後,祁牧突然出現在落單的方途身後,解開褲腰的弟子正在樹邊淅淅瀝瀝,祁牧上前,沒等方途反應過來,便一揮手下去。
方途睜大眼,被人定住了身形。
解手到一半,結果眼前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方途整個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結果,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男人的話音。
祁牧說:“畫出來,青嶽派後山的地圖,還有,你們關押魔族的院落所在。”
方途反應過來說:“你是魔族?”
祁牧毫不避諱回說:“是。”
于是,方途怒了,他大罵:“奸惡妖邪,你是如何混入我青嶽!你……”
還進了後山這麼重要的地方,但這一切不重要,因為方途的話音未落,祁牧手中便不知從何而來一簇冰棱,直入他的脖頸。
冰棱不是利器,但卻能控人心神,方途也因此倒地,眼中瞳色蒙上白茫。
他的身軀直直摔下,祁牧垂眸,然後偏開了臉,不去看這人摔進哪裡。
總之……是他自己尿的。
祁牧轉身背對着人道:”畫出來吧,你知道我說的東西。”
于是半個時辰後。
巡山的弟子突然發現方途睡在叢林中,并且,衣衫不整,同門大驚,以為他遇襲,結果方途醒來後,嗯?
方途在解手途中睡着的事真是一下傳遍了宗門。
他本人丢人,頓時沒臉。
而與此同時。
後山小院。
此刻,天邊的一彎弦月已悄然爬上樹梢。
祁牧拿着地圖,偶然間經過一處囚室。
就見裡頭有兩名弟子正拖着一少年,快步而出。
少年渾身是血,隻一眼,祁牧就知這人不是奚蘭序。
所以,祁牧不欲跟上,青嶽派的後山暗牢他見過,裡頭刑具衆多,可那少年又實在可憐,一路滴血,被人扔回院落草堆。
原本還打算去暗牢中搜尋一番的祁牧就不知為何來到了院外。
他透着院門往裡看,祁牧直覺,那個少年快死了。
救,還是不救?
祁牧抿唇,然而就在這時,一直趴伏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少年突然翻了一個身。
他拼盡全力,爬回裡屋,雖然身上的傷成為了負累,可他沒有放棄,直到明亮的月色透出雲層。
祁牧看清了少年的臉,突然呼吸一窒。
是……風躍?
祁牧不敢相信,但很快,他越過高牆,走進院落。
風躍眼前的光亮一時被人影遮擋,他擡眸,撞進一雙銀白色眼眸。
這,便是風躍此生第一次與祁牧相見。
祁牧心中很亂,他蹲下,看着眼前少年。
祁牧不喜歡風躍,因為風躍這個師父真的很窒息,祁牧厭惡他的控制欲,風躍做事,從不過問祁牧自己的想法。
可是,師父是為他而死。
所以,祁牧伸手,突然從地上一把将少年撈起,然後轉身,他大步走進裡屋。
直到将懷中的少年放在榻上,風躍好像愣住了,他的目光看着祁牧。
很久,都沒反應過來,祁牧道:“閉上眼睛,我助你療傷。”
風躍道:“你是?”
少年的聲線嘶啞,看起來就受人虐待,祁牧不答。
反手為其輸送靈力,于是下一瞬,少年一聲悶哼,口中不自覺發出的痛呼叫祁牧皺眉。
祁牧為此下意識放輕動作,開口對它上的少年道:“什麼都别想,好好引導靈力,修複體内經脈。”
說罷,祁牧徹底閉上眼。
青嶽派确實不是個人呆的地方,祁牧這一動手,便發覺風躍全身,少說幾十處暗傷。
他生氣,憤怒,難過,悲傷,卻獨獨沒有察覺,榻上本該聽話,同他一般,閉上雙眸,好好養傷少年卻是始終睜着眼。
風躍眼中的死寂逐漸消失,他茫然,懵懂,希望,再到瞧着祁牧,仿佛是瞧見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單單少了防備,因為青嶽派的人不會在意妖魔的死活。
因為,風躍知道不會更壞了。
治療的過程很漫長,祁牧知道很痛苦,經脈重續,裡屋的靈光散了一夜,直至天明,風躍力竭,倒下的瞬間隻覺被人接住。
風躍道:“别走。”
話落,祁牧一怔,心中五味雜陳,他的衣袖被抓住,人也坐在榻邊,半晌,他看着少年認真道:“不走。”
風躍的眼皮漸漸閉攏,他聽祁牧對他說:“我保證,你醒來的時候我還在。”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