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吵嚷斷斷續續。
祁牧氣不過,更多的話也被他堵在心間,結果手肘突然被拉動。
祁牧頓住,向後一瞧。
原的陳月突然從那門中伸出一隻手。
女人的手腕蒼白又瘦削,祁牧看着,隻覺他眼眶發熱,陳月道:“進來。”
話落,祁牧鬼使神差般聽話。
一腳跨進了房門,直到身後的門被關上,祁牧如夢初醒。
他現在在幹什麼?
未來的人不該幹預曆史,可自踏入家門的那刻,祁牧就被眼前這一屋熟悉的陳設所吸引。
客廳簡單的桌椅,沙發正對電視機,明明二十多歲的祁牧,可房間外頭,那張小時候記錄他身高的小鹿貼紙也還在。
世界很割裂,祁牧看着眼前的場景恍惚,卻隻是一瞬,他的目光就鎖定茶幾。
祁牧眼中的瞳孔縮小,幾乎一瞬間,他從家門口幾步跑進客廳,跪在茶幾前頭伸手拿住了藥瓶。
陳月跟在他後頭,隻聽眼前這個戴着鴨舌帽的年輕小夥顫抖說:“這是什麼?”
為什麼啊?
陳月彎腰從他手中拿走了藥瓶。
媽媽走到沙發邊坐下,祁牧見她,張了張嘴,可是好半晌,啞了聲音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立場去詢問。
反倒是陳月,她突然伸手,在祁牧僵硬的想要躲避時說:“你是……小牧吧?”
祁牧:!
陳月笑着說:“雖然,頭發長了,樣子變了,還有這個眼睛。”
陳月的拇指蹭到祁牧的臉頰,祁牧下意識的眯眯眼。
然後聽到對方說:“銀色,很酷的帥小夥。”
祁牧沉默,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想了又想,然後呐呐道:“您,是不是,認錯?”
陳月道:“怎麼會?哪有媽媽認不出兒子?”
話落,祁牧眼中的滾燙,突然就是那樣毫無征兆的順着眼中落下。
他沒有語塞,但他退後,将身形微微離開了陳月的手心。
祁牧擡手,有些憤恨的擦着面上的淚痕,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他說:“陳月,你都不要我了,幹嘛還要認出我!”
女人僵在空中的手停了又停。
面對那個孩子的哭訴。
讨厭爸爸,讨厭媽媽!
因為,祁牧是個沒人愛的破小孩。
陳月在下一瞬間越過茶幾抱住他。
祁牧的身軀因此發纏,他低着頭,有些歇斯底裡的低吼,他說:“我讨厭你們!”
憤怒真的占據了他的全身,祁牧伸手推開陳月起身道:“陳月!你算什麼媽媽?明明這麼多年了,我們都已經這麼多年了!”
祁牧的指尖指着陳月手中的藥瓶,他不要陳月的安慰,也不管陳月臉上閃過的錯愕與受傷,祁牧說:“為什麼自殺!為什麼要走?為什麼?”
可他說着說着又跪下,抱住自己,看着淚水砸到地面上,“為什麼?”他想:“明明,明明醫生都說你在好轉啊?明明,明明隻差一點,你就走出來,你能走出來的,明明……陳月,你說我到底為什麼就是要出門?留你一個在家裡?今天,今天明明……是除夕。”
陳月道:“小牧,媽媽不想拖累你。”
……
小區裡的救護車在三個小時後才到,隔着另一棟房的玻璃窗,祁牧摸着頸間的項鍊。
那天陳月躺在沙發上頭和他說了特别多。
祁牧想起,那是長大之後,二人之間第一次交談。
陳月不在是祁牧幼時那般鮮活的模樣,歲月與病症都在她那脆弱的身軀上留下刮痕。
但她對祁牧說:“小牧,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希望你會快樂,勇敢,幸福,平安。”
她說:“小牧,媽媽沒有不愛你,媽媽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最愛你。”
她說:“小牧,還記得小時候的話劇嗎,台上的哥哥姐姐們在跳,底下的弟弟妹妹們在等,幕布落下,我們回家。”
小牧,媽媽死後會變成星星,就像看台下的你永遠關注舞台上,小牧要成為自己人生中最好的主角,跟着聚光燈,直到幕布落下之前都不急,媽媽在,媽媽會在天上一直守護你。
直到幕布落下。
遠處的救護車走了,祁牧口中依舊呢喃:“直到,我們回家。”
回家,手中的項鍊被他緊了緊,裡面裝着的,是祁牧和奚蘭序在魔宮假山後頭的照片。
照片被他拿在手中看了好多遍。
身後,坐在電腦前的姑娘趴下來,花湘鈴閉着眼說:“祁牧,沒有那個人。”
祁牧不言,按理說沒有作者,他就應該找到作者。
花湘鈴問:“你還記得,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嗎?”
祁牧垂眸,他開始想。
可是他想了很久,腦中已經沒頭緒。
幕關仿佛是一個憑空冒出的人一般。
《上仙》的行文太細節,尤其是以沈陌離為主角時,那簡直……就是雷劫之後,祁牧看見的,沈陌離的上一世!
電光石火間,好像有什麼東西的影子自祁牧腦中一閃而過。
可影子太快了,沒等祁牧抓得住,沒等祁牧想得開。
花湘鈴就忽的起身拍桌面,她道:“祁牧,你去外頭找找吧。”
外頭嗎?
下午五點時,祁牧隐身回了家,人海茫茫,他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不斷鑽研。
他的身影被自己穿過。
他看到,從前那個他坐在沙發上,裹着一層毛毯,躲在無人的角落崩潰。
祁牧有些煩,他并不能維持一個良好的心情,看着客廳房間頂上的鐘表滴答滴答。
祁牧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可是祁牧不知道,他該怎麼做?
順其自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