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人影閃動,誰料衆人趕來竹林,奚蘭序眼中瞧見最令他震驚的一幕是那九齡扇直直穿透祁牧的胸膛。
止不住的鮮血從祁牧口中吐出,當死亡來臨的那刻周遭的一切都變得神奇,祁牧感知不到耳畔的嘈雜,整個人都宛如被浸泡在一灘溫水之中。
隻是那利器的形狀讓他覺得格外鮮明。
不疼的,隻是尖刀串肉的感覺,摩擦着骨骼,發出一點碰撞的聲音,真的不疼。
奚蘭序的眼眸睜大,在那一刻雙腿發軟,整個人就差點跪下,口中失聲,大概叫了一句祁牧的名字。
隻是喉腔被堵住,他向前踉跄了幾步,然後瘋了般的,直直撲到祁牧身邊伸手将祁牧扶起。
空中的九齡扇和沈陌離手中的扶光劍撞在一起,但那一刻,身後的所有打鬥在奚蘭序眼中仿若都成了一場與他無關的背景。
他的眼中隻有祁牧,隻有這個人。
祁牧睜着眼睛要擡手,手沒舉起來多少就被奚蘭序握緊,祁牧的鮮血在他們雙手之間蔓延。
濕漉漉的感覺,又叫奚蘭序摸到的一點,祁牧手中粘着的,傷口裡粗礫的砂石。
祁牧瞧着奚蘭序的臉,恍然間發覺,他的阿序哭了,于是祁牧皺了眉,想要再盡力将手擡高去擦幹奚蘭序眼角的淚花。
他說:“阿序……不要哭,我想……看你笑。”
更多的鮮血控制不住的溢出,奚蘭序眼中的淚便更繃不住了,但他不知為何,強迫着自己扯起唇角。
奚蘭序的這個笑比哭還難看,甚是不如現在在他懷中,那個滿面髒污的祁牧。
他搖頭,握着祁牧的手突然開始道:“牧牧,放心,阿序不會叫你死!”
祁牧聽不到,他的意識模糊,困的低頭,連發絲上都沾滿了血,看着凄慘。
魔尊畢生修為精純,但如今卻都被奚蘭序用不要錢的架勢瘋狂往祁牧身體裡傳輸,後趕來的林厭他們都懵了。
陸衣直接蹲下試圖分開二人,叫奚蘭序停手道:“你瘋啦!他修為那麼低,你冷靜一點!”
用法術維持心脈,那僅僅隻是一種無用的續命之法,但奚蘭序不管!他沒有辦法了,這就是一個辦法!
旁人勸不動,段羽急道:“尊上!您這樣傷到自己怎麼辦?您半年前的舊傷剛剛養好,此刻正是靈力複蘇,修為正好的時候啊!”
可誰料奚蘭序直接回道:“那就傷!”
林厭在旁插話道:“可是您的修為。”
奚蘭序直吼道:”不要了!”
段羽倒吸一口涼氣,這下幾乎誰都知道是瘋了,段羽不甘,又喚了一聲:“尊上!”
卻不曾想就這句,他們就似乎徹底觸及到奚蘭序内心深處的哪一條神經,此刻所有妄圖阻攔奚蘭序救祁牧的人似乎都成了他的敵人。
奚蘭序擡眼,眼中不知何時被紅絲布滿,他答:“滾!”
隻一個字,威壓蕩開,一下邊将還想繼續靠近他們的人震退許多。
什麼傷?什麼靈?
當九齡扇穿透祁牧胸膛的刹那,當奚蘭序親眼目睹祁牧中擊的瞬間,奚蘭序的腦子裡就隻剩下祁牧,他的愛人。
奚蘭序的腦子很亂,千百種想法在那當中一閃而過,隻是樣樣不同,從一開始的不敢相信,到後來……他想啊,“祁牧,本尊要你活,你就不能死!你聽到了嗎祁牧,你醒過來啊。”
他又笑,“你喜歡本尊笑,我笑給你看,你睜開眼,你看看我呀,阿序笑給你看。”
奚蘭序的淚水砸在祁牧面上,和他的鮮血融合,彙在一處,“明明,上午的時候……你還嫌我呆,非要一個人出門,你現在又是怎麼了?牧牧,阿序再也不隻顧着魔域而忽略你了。”
最後是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突然睡下好不好?”
“……牧牧……”
奚蘭序的臉貼在祁牧腦袋上,然後一些混着血漿沾污的血就也蹭在他那。
外頭無一回應,祁牧看着,聽不見,祁牧瞧着,覺不出,祁牧眼中的光逐漸失去焦距,他也看不見了,于是,思無楓笑了,在與沈陌離的打鬥中抽出神來嘲諷奚蘭序道:“從前隻當他是你軟肋,沒曾想我們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您也懂得什麼是情啊?”
眼前這小魔死了他就那麼傷心嗎?
但随即,思無楓恍然,他一下跳到一排竹上,雖為躲避沈陌離的劍招他都已然吃力負傷,但此時嘴上卻依舊說道:“也對!畢竟你連夢核都給了。”
什麼?!!
話音落下,陸衣驚了。
甚至對于這個重大的消息,連沈陌離手中的劍招都不穩的一瞬,他雖是神情不變,但連思無楓都看出了沈陌離眼中的震驚,于是笑道:“很驚訝吧?仙門劍仙,你不是也一直與魔尊為敵?今日正好,為民除害,如此天賜良機,你又何必要去辜負?”
沈陌離道:“沈某,絕不趁人之危。”更不可能拖着友人下水。
沈陌離有半句沒有說完的話,但僅僅隻是前半句便已經足夠叫思無楓變臉回:“仙門之人,滿嘴仁義,如今卻和妖魔混做一道,果真是令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