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轸喜道:“軍師好謀略!我立即命人傳信給阿骨啜,讓他早做布置。”
馮元貞不為所動,隻是接着問:“同州那邊如何?”
斛律轸答:“同州那邊很順利。丁峤降了後,沿路許多縣也都望風而靡,我軍可謂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十三座城池。”
“晉軍沒有别的應對嗎?”
斛律轸頓了頓,道:“京中傳來消息,他們的皇帝已決意調動駐守西南的交泰總督溫朔雪。”
馮元貞略一思索,忽而笑了:“溫朔雪不是利劍,而是個燙手山芋,這小皇帝倒也不怕有燒手之患。”
斛律轸小心道:“軍師,我聽說這溫朔雪用兵如神,鎮守西南數年間,将那些小國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軍可需做些應對?”
馮元貞不答,隻是提筆寫了寥寥幾行字。他一寫完,身邊的斛必怒兒便接過放到斛律轸面前。
“傳令同州,讓他們遇上溫朔雪時放緩攻勢,再讓京中探子将此消息散播出去,給這竈裡加把火,長城不日自毀。”
斛律轸猶疑着接過,一看上頭的字眼,立時大喜:“末将遵命!”
“哼!”
有人冷哼一聲。定睛一看,仍是綽魯:“軍師一直扯東扯西的,怎麼也不說說眼下這小小的上宜該如何攻下啊?”
他邊說邊搓了搓手指,輕蔑之情不言自明,不顧身邊的人如何暗中拉扯他的衣袖。
馮元貞眼珠悠悠一轉,斜睨着他:“上宜一事,我心中已有主意。我軍遭了偷襲,不少人受傷,加之寒冬将近,宜該稍作休整。
“不過老天是公平的。這冬天我們要過,上宜也要過。”馮元貞狀似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便喚道,“斛必怒兒。”
“末将在。”
“你立刻組織幾支小股部隊,毀了上宜周邊的道路和農田。”馮元貞道,“既然他們那麼喜歡負隅頑抗,那我就讓他們嘗嘗不識時務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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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永志醒了!”
謝枝是被一陣猛力搖醒的。
這幾日她一直待在軍營中,衣不解帶地照顧着傷兵。偶爾得歇時,她便找個沒人的地方,裹張薄毯閉目睡上一會兒。
這下猛地被人叫醒,她心髒還鼓噪着,幾乎要跳出來。緩了好一會兒,她看着眼前來叫她的小兵,總算反應過來是什麼事。她急忙起身,一邊摸索着身上衣物是否齊整,一邊問:“可去叫過沈大夫了?”
“叫了叫了!沈大夫已過去了。”
果然,謝枝趕到帳内的時候,沈随正搭着王永志的手腕把脈呢。婉娘這幾日也一直留在這兒日夜不離地守着他,這會兒抱着孩子守在一旁,又是酸楚又是喜悅地流着淚。
躺在草墊上的王永志溫和地看着她,仿佛想以目光代替雙手安撫着為自己提心吊膽多日的妻子。可隻要仔細一看,便能望見他眼底的沉痛。
一覺醒來,便發覺自己少了一手一腿,誰能坦然接受呢?王永志自醒來後便未曾吵鬧過半分,已是意志十分堅定了。
“性命暫時無虞了。”沈随收回手,“之後恢複如何,要看傷口愈合得好不好。”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婉娘一疊聲地道着謝,然後撲到王永志身邊,淚水橫流,“夫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或許是剛醒來還沒什麼精力,王永志看着她,幾不可聞地應了聲,沒有多說什麼。
沈随叮囑了句婉娘情緒不要過激,别吵着了其他養傷的人,這便收拾東西離開了。
謝枝看了這對苦命的夫妻一眼,就跟在沈随後頭一起離開了。沈随方才難得将話說得委婉,是怕傷了婉娘的心,也怕給王永志再加上一重打擊。
但謝枝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這幾日雖然突厥停了攻勢,但傷兵實在太多,手頭的藥已經快告罄了,隻能再勉強支撐幾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