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雖然是客氣的話,趙彧卻說得風輕雲淡,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意味,帶着她躍出窗外,向着某處匆匆而去。
“等等。”謝枝被他颠得難受,好不容易才把手抽了出來,扯開擋住自己視線的風帽,吐了吐被灌進她嘴裡的碎雪,“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到底怎麼回事?”
“謝姑娘真是好大的膽子,什麼都不知道就來了這裡。”明明帶着一個人疾行,趙彧的聲音聽起來卻四平八穩的,沒有一絲波瀾。
“我該知道什麼?你又是怎麼來的這裡?”
“我自然也是和你一樣,查邊饷案查到了此處。這村子遠沒有你以為的這麼簡單,這裡被布下了許多暗哨,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傳信出去。我這幾天一直在處理他們。”
謝枝一愣,自己是因為想法看到了李相的賬簿才找到這裡,趙彧又是怎麼找來的?
“但是應該也有不少村民也是暗樁,所以我一直沒在你面前露面。”
“那……那剛剛那個人也是暗樁?”
謝枝覺得自己好像聽見趙彧笑了一聲,但是風雪嘈雜,她想大抵是自己的錯覺。
“沒錯,他是人非鬼,隻是戴了面具,你在驚慌之下才會錯認了他。”趙彧道,“他這些日子一直往你屋中吹入迷煙,所以你才會日夜恍惚,深陷幻覺之中。”
“你都知道?”謝枝胸口發起悶來,他明知自己走入别人的陷阱之中,居然袖手旁觀?但很快,她胸口那團郁氣又洩了下去,趙彧本來也沒有義務幫自己,自己也并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他,反倒該謝謝他方才救了自己一命才是。
這麼一想,謝枝更氣惱自己了,幹脆閉起嘴不再說話。
趙彧并沒有察覺到她自顧自地在心裡鬧起了别扭,幾個起落間便到了目的地,旋即便松手放開謝枝。
謝枝被猝不及防地撒開,再加上本來迷煙的效用就沒完全褪去,手腳使不上力,一下子就摔倒在雪地裡。她發了會兒懵,才覺出丢臉來,雙手撐在雪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看到眼前的屋子卻愣住了:“馮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趙彧早已推門而入:“自然是找秘密。”
謝枝揉了揉又開始發起疼來的腳踝,正要跟上去,忽聽得背後傳來一聲:“阿秀姑娘?”
在這四下無人、萬籁俱寂的時候,被人叫自己的名字,雖然是假名,還是叫人毛骨悚然的。謝枝下意識縮緊了肩膀,膽戰心驚地回頭看,隻看到一張白慘慘的臉。
她吓得喉嚨都被噎住,往後跌了幾步。
“是我啊,阿秀姑娘。”那張白臉湊近了些,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但在這時候反倒顯得有幾分詭異。
不過謝枝這才看清楚,原來是陳大全。他手裡抓着一盞燈,燈火自下而上地照着,這才看起來有些吓人。
“阿秀姑娘,你怎麼大半夜地跑這兒來了。”
謝枝松了口氣,但也有些心虛:“我……我夜裡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噢。”陳大全又抓了抓腦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這大半夜的可不能随便亂跑。”
謝枝正要推拒,陳大全那隻又大又黑的手就已伸到了她面前。她猶豫了一下。
“小心!”謝枝忽覺自己被人猛地拽到一邊,眼角餘光捕捉到兩道銀光飛過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噔噔”兩聲直插入門柱,在月光下閃過一絲犀利的光。
竟是兩支飛镖。
謝枝不肯置信地望向陳大全,對方已面無表情地帶着掌風擊向她的面門。
“到屋裡去。”趙彧将她往屋裡推,一面抵擋陳大全的招式。
謝枝心驚肉跳地躲進屋裡,觀察着外頭的形式。她全然不懂武功,但覺得眼下情形看似非常不妙,趙彧雖手持長劍,卻似乎敵不過對方的赤手空拳。隻見陳大全雙目凜然,全然看不出平時的半分憨傻,出手迅捷又狠辣,一套拳法使得虎虎生風,叫趙彧節節敗退,很快便退到屋中來。
屋内狹窄,趙彧使劍更受挾制,劍身不時砍到桌櫃之上,阻擋劍勢,陳大全便趁機逼上身位,化拳為爪,老鷹撲食般直逼要害。
趙彧在謝枝顫抖的目光下險險扭轉身位避過,長劍随他轉身而不小心劃破了一個陶罐。陳大全眸光不變,再度貼身而上。
眼看趙彧一直處于劣勢,謝枝心急如焚,偏她半分武藝也不會,就算想幫忙也隻會拖趙彧的後腿。正焦灼的時候,謝枝卻瞥見窗外幾道黑影正朝着這座小屋的方向逼近。
她忙朝趙彧喊道:“你帶博叔他們來了嗎?若沒有,那這些人的幫手就又來了!咱們得趕緊走才是!”
趙彧微斂長眸,持劍的手卻依然很穩,隻是屋内已漸漸布滿道道劍痕,仿佛昭示着他的捉襟見肘。不時響起的木頭撞擊和陶罐碎裂的聲音,讓謝枝緊張得總覺得腳踝更疼了。她不知道趙彧是無意離開,還是已經難以脫身。
在謝枝焦慮的當口,趙彧手腕不巧被陳大全猛擊了一記,手指略微脫力,長劍不由自主地向後砍去,眼看又要打碎一個陶罐。陳大全偏在這時候臉色微變,縱身而起,看似寬厚的身體實則十分靈活矯捷,一腳踢飛了那把長劍。
随着長劍“當啷”的落地聲,謝枝面頰煞白,下意識便想上前擋在趙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