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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寒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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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進宮向太後請安的馬車裡,謝枝半倚着藍青色六合同春的靠枕,豔豔的鮮紅榴花繡在她縓色襖衣上。馬車行得平穩,她一手捧着書細看,另一手端起玉白色的瓷杯飲盡最後一口茶。她少時勤于勞作,雖頗為受累,身子卻也因此極為康健。前段時日雖接連病倒,倒也沒消幾日工夫便好了大半。

外頭的風雪下得很大,鵝毛似的雪花密密直直地墜,葉子落盡的枝幹在風裡仿佛發出骨頭酸痛的呻吟來,連樓阙都隻能在灰蒙中勉強露出個模糊的影。車廂内卻如春且靜默,将寒意都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頭,一時隻有炭火燒灼的“噼啪”聲。

骊秋身着杏色小襖,襯得一張小臉更加瑩潤。她百無聊賴地取了支簪兒,撥了撥盆裡的火炭,說道:“少夫人,說起來,今日咱家老爺也進宮了呢。等今日過了便是年休,老爺忙了一整年,如今也算是能歇歇了。”

她不過是随口一提,謝枝卻放在了心上,是了,今日似乎的确是這一年最後一場朝會。

……

紛紛揚揚的雪落滿了京城的樓宇與大道,玉樹瓊枝,點染出一片繁華祥和的模樣,掩埋了烏黑的檐,貧瘦的骨。

李渡如往常一樣,與幾位輔重大臣一同進了垂拱殿。今日本該隻是按照往年常例,将各衙署一年的用度在皇帝面前過過眼,便算完了事。畢竟年關将至,誰也不想再上趕着找事做。

然而這一天,李渡的袖子裡卻捏着一份折子,一份輕飄飄的,卻載着千鈞之重言辭的折子。

頭一個禀事的是高肅。他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坐了三十幾年,如今已過了耄耋之年。他佝偻的脊背像是在外頭被積雪壓折了的樹幹,巍巍欲傾,就連拿着折子的手都有些輕顫,枯褐的皮膚像樹皮上的結似的,布了幾塊深色的斑痕。他雪白的長眉半掩着雙眼,隻能看清他卑和的神色。

其實他本來早就該在十幾年前便緻仕回鄉,頤養天年了。奈何國庫多年來一直吃緊,離不得他周旋轉圜,因而自先帝始,便屢次下旨留他在任上。

他因過度老邁而顯得輕忽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内并不難以分辨:“……今年國庫用度,比之去年又超了四百零七萬兩白銀。我對了賬簿,今年永安府相州、孟州、秦州一線的民變,知府鎮壓不力,耗費了不少銀兩。長靖府又有大旱,三月未曾落雨,府中設的常平倉早已空了,糧價飛漲,又從國庫劃了糧食與白銀出去……”

垂拱殿内,窗戶上都挂了毛氈子,寒氣連進來一絲都難,地龍炭盆熏得又暖和,再加上皇帝今日為了朝會起得早,沒聽上多久的工夫,他就生出了昏昏欲睡之感。

但是他到底顧念着高肅乃輔弼重臣,年歲又大,自己不應不敬,于是隻好從桌上随手抓了本奏折,煞有介事地瞧了起來,然後借着這掩護,打了個悠長卻暢快的哈欠。

他邊上立着伺候的是王輔安,瞧着他困了,便悄沒聲地從邊上退到了外殿去,喚人煮壺熱茶上來。

适逢一個小内侍把殿門推開一條縫,弓着腰紙片似的擠了進來,帶起一蓬雪花。他半厚的袍子上,留下因殿内溫暖而雪花融化的深色水漬,懷裡還小心地揣了個素木盒子,等進了殿,才趕緊把盒子打開了,露出個拳頭大小的鎏金镂空飛鳥紋金絲籠來。

王輔安瞥了他一眼,把這廂的事情吩咐完了,才慢慢踱步到他身後,厲起聲音問了句:“偷偷摸摸幹什麼呢?”

那小内侍被吓了一跳,一聽聲音便猜到了是誰,便立時轉過身來跪下了,在冷硬的地磚上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才道:“回都知的話,是宋押班說,這蛐蛐醒了,要奴才立馬給陛下送來,好讓陛下聽到這蛐蛐冬日裡頭的第一聲鳴。”

外殿的窗子關得都緊,裡頭的人卻仿佛都能聽到外頭的風雪重重地往窗牖上撞,帶着飛蛾撲火似的一往無前的莽撞與兇狠。

其實人也是一樣。

外頭的人看宮裡的人與事,都像霧裡看花似的,但是窺伺的眼睛細碎的嘴巴照舊是要尋着個縫隙便往裡頭鑽。那些龃龉陰私之事,在宮人的私下相傳裡被嚼吧爛了,往地上一扔,就被他們攫走,在市坊街巷裡再造出一段命來。

若是随意從這人言的河道裡撈一段閑言碎語出來,加諸在這位宋押班身上的輕亵的笑,是怎麼拍打也幹淨不了的。人皆說,他雖是個卑賤的内侍,卻生了張比女人還冶豔的臉。

在宮裡,美麗是一種難求的恩賜,有時候卻也是一種洗不清的罪。

宮外的人講起這樣的事,總是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穢亵的笑。而宮裡頭的人,那些背地裡或下流或輕蔑的眼神,總是在遇上他們宋押班那張風輕雲淡的昳麗的臉時,便心驚膽戰地恨不得把影子也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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