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白身材颀長,手掌也生的寬大,輕松的握住她的小臂,手上沒怎麼用力,便将她送上了車廂。
太輕了。他想。
落座的安素雪擡眸看他,季飛白已經轉身去叫羅家兄弟。不止他們如此,旁人家更是如避蛇蠍的避開那些人,更有甚者讓府裡的仆從去驅趕,嫌他們晦氣。
“都是可憐人。”安杏花感歎一句。
想幫忙,但他們什麼也做不了。經此一事,回城路上的氣氛便有些凝重。
沿途又碰到幾個形容落魄的旅人,季飛白面色冷靜的拒絕他們搭車請求,一言不發的趕路。
安素雪坐在車廂最外側,她不知道怎麼回事覺得胸悶,便掀開簾子彎腰出去,坐在了季飛白身側。
車廂裡,羅武作勢也要追出來,羅文踢了他一腳,搖頭示意莫要輕舉妄動。
長輩還在這,斷不可舉止輕浮,免得留下不好的印象。
城外村落稀疏,路兩旁俱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滿眼綠色舒緩心中焦慮情緒。季飛白餘光瞥了她一眼,瞧見她指甲摳着衣袖,貝齒咬着下唇,很明顯還在為方才的事情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外面到底亂成什麼樣,”安素雪輕聲開口,“好好的過日子,怎麼就突然亂了呢?”
這些年的安穩日子是她心之所向,安素雪甚至無法忍受一丁點的變化,不想讓平靜的水面起半分波瀾。
“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苗頭了,新皇登基後朝堂動蕩,底下各個州縣不聽号令,天高皇帝遠,為所欲為。”
出身官家的季飛白懂的自然多,雖說他父親隻是個茶馬司副使,可到底不是普通人。邊關看似苦寒,但實際上豪紳囤兵,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在的時候亂世便已經初具端倪。
後來他策馬上路,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更是如此,馬匪當道,官府不敢出兵剿匪,若不是他會功夫,恐怕都無法全身而退。
“現在看來,情況越發嚴重了。”
季飛白從未說過自己一路上的艱辛困苦,但安素雪稍作想象,便可窺得一二。聽母親說,他比自己還小上幾個月。
路途遙遠,其困難油然可知。
他們是普通百姓,隻知道世道亂了的結果,卻不明白緣由。
……
車棚投下一片陰影,安素雪半張臉隐在暗色裡,眉眼卻璀璨如星。
回城路上偶會碰見幾個異鄉人,面對他們的求助,安素雪抿着唇低聲講明緣由。
季飛白叫她不必多解釋。
“有些人會覺得你幫忙就是好,不幫便是壞,惹一身麻煩。”
比如方才一家三口,那婦人聽安素雪說沒法載他們進城後,當即破口大罵。季飛白側目看過去,眼神淩厲如刀,當即叫婦人偃旗息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挨罵的緣故,安素雪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坐在那,一言不發,從季飛白的角度看,她眼眸似乎紅了一片,故意别過頭,不叫他看見。
若世道真的亂了,善良是最無用的東西。季飛白本想原話告訴她,但見她情緒低落的模樣,他到底沒說出口。
快到城門口時,遠遠看見進城的隊伍大排場龍。
突然前面爆發一陣喧鬧之聲,車廂裡的羅武閑不住,當即跳下車跑到前方查看。沒一會跑了回來,安素雪問怎麼了,羅武邊彎腰查看車底邊說道:“有個異鄉人趴在車底想要混進城,被士兵發現了。”
幸好他們車底幹幹淨淨。
衆人不由得唏噓。
隊伍緩慢前進,待快到城門口時,瞧見路邊躺着一個身上有血迹的人,臉上髒污覆蓋,也瞧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躺在那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安素雪拽着裙擺像是要下車,季飛白握住她的手。
自小學醫的妙齡姑娘有一顆慈悲菩薩心,安素雪以為季飛白要阻攔她,
她溫聲解釋道:“我過去看看這人的傷勢,能救就救一把。”
碰見受傷的貓狗她都會救助,何況是個活人。
“你忘了拿這個。”
日光熠熠,琥珀色的眸子漂亮的像是一塊寶石,璀璨奪目。他松開握住她的手,将擺放在車廂裡的藥箱取出來,繩帶放在她手上。
她詫異,因為她以為他是要阻攔的。
意氣風發的季飛白率先走了幾步,見安素雪沒動,他轉過身揚眉:“不去?”
“去的。”她小跑着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