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夫安素雪夠努力夠細心,連陳山這個繼父都曾和安杏花誇贊過,說她比陳香玉更有天賦。
剛開始陳山帶着她們姐妹倆看診,後來二人出師能獨立看病,安素雪頗受附近鄰裡喜歡,覺得她溫柔又心細。
比如此刻,安素雪看着他大腿上的傷口,一眼就瞧出來是他自己所傷。
因為傷口上深下淺,從角度上看如果不是有人抱着謝公子捅傷了他,那就是他自己所為。
謝府上下仆從一堆,應該沒有人敢違逆主子做這種事。
“我的傷怎麼了?”
躺在那的青年看過來,神情坦然的模樣,好像受傷的不是他一般。
“沒什麼,我要處理了,傷口太深,裡面有雜物,接下來我會取出來并将傷口清理幹淨,可能會疼,謝公子忍一忍。”
說完聽見青年嗤笑一聲,明明唇角勾着,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我的腿早就廢了,就算你拿刀切了它,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如願見到她詫異的神情,謝骧覺得事情又開始變得有趣了。
她會如何?
厭惡?惡心?
還是會同情?
“很好,這樣上藥時候你不會痛。”
她平靜的說完就開始低頭忙碌,謝骧則是驚訝她的反應,越發關注安素雪。
其實二人見的次數不多,謝骧清楚記得她第一次上門給他處理後背傷口時,垂着腦袋,眼睛隻盯着自己腳尖,好像他是什麼面目可憎之人似的。
那時候她怕他?
但現在為何又不怕了?
年輕的女大夫動作利落心無旁骛的處理傷口,沒一會開始扯白紗,她道:“這次傷口太深,灑了藥纏好之後,公子就莫要再碰了,待過幾天我來換藥。”
他的傷在大腿上,想要包紮就要纏一圈。安素雪本想讓他擡腿,幸好想起來他不良于行才沒說出口。沒辦法,隻能她過來擡着他的腿,艱難的繞着白紗布。
這人躺在那颀長清瘦,擡腿時卻意外的沉,得兩隻手一起擡着才行,可這樣一來,她纏紗布就不方便了。
正當安素雪為難時候,對方開口道:“我來。”
他兩隻手支撐着,輕而易舉的靠在了床頭,然後用一隻手去擡起自己大腿,眉梢揚了揚。
“看什麼?還不過來?”
這人……脾氣可真怪。
腿上的傷處理好,接下來就要拆虎口處的線。興許是他身體還不錯,桑線吸收不少,安素雪忙完鼻尖上沁了一層薄汗。
屋裡門窗緊閉又拉着窗簾不透氣,時間久了覺得壓抑不已。
安素雪忍着不适去給他後背換藥,卻發現本該結痂的傷口化膿了。
“公子沾水了?”
“昨日沐浴了。”
女大夫彎彎的柳葉眉擰着,一臉的不贊同。
“公子,傷口不可碰水,輕則化膿不易恢複,重則高熱引發其他病症,得不償失。”
“那又如何?身體是本……是我自己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不配合的病患也沒少見,但她沒見過哪個人傷害自己為樂。
這人太怪了。
謝骧以為她會苦口婆心的勸說她,然而意料之外,她什麼都沒說,處理好之後又如之前那樣一闆一眼的吩咐莫要碰水雲雲,拿錢走了。
房門半開着,紅袖敲門之後走了進來,想要侍候他。謝骧覺得沒意思,揮揮手讓她退出去。
“是。”紅袖走出來,咬牙憤憤。
送客回來的添香見她面色不對,便問怎麼了。紅袖道:“也不知道她在裡面做了什麼,公子明顯待她不同。添香,下次莫要叫她,請個男大夫過來。”
“安大夫醫術精湛,為何要換?”添香說完,見紅袖面如土色,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行,我知道了。”
……
晚上時候安素雪又上了兩家的門看診,早就将謝家那位古怪公子的事情抛之腦後。
不僅忘了謝公子,還沒注意到羅家兄弟幾日沒出現了。
羅武都受不了了,半夜偷偷趴在牆上,看着安素雪房間燭火通明,窗戶上映出妙齡女子纖瘦的身影。
“再不滾回去,我可不幫你了。”
羅文如鬼祟似的出現,羅武吓的從牆上掉下來,砰的一聲。
在安素雪開門往院子裡看的時候,牆頭早就沒了羅家兄弟的身影。
“你既已答應我聽話,就不可擅自行動。”羅文将人拽回房間裡,厲聲斥責,“而且深更半夜趴牆頭,難道不怕吓壞了安安?”
“我不是想吓唬她,幾天沒見了,我太想她了,哪怕隻看看她的背影也好。”
羅武竟露出稚童那般委屈的神色。
“大哥,這樣真的能行嗎?我怎麼感覺安安并不在意我沒出現啊?”
“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哪那麼多廢話?行了,趕緊收拾睡覺,最近日子好,城裡不少人辦喜事,家裡生意不錯,你多幫忙。”
其他房間滿滿登登都是酒水,所以兄弟倆一直睡同間房,寬敞的房間裡靠着窗邊放置兩張床,脫了衣服躺上去,羅武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床被壓的吱呀作響,羅文歎氣:“你不睡也就罷了,怎麼還不讓我睡覺?”
“大哥,我睡不着。”羅武翻身,對着羅文的方向,“我想安安。”
蠢笨的弟弟說不出什麼情話,隻會直白的說想人家姑娘。
其實剛開始羅文隻是覺得他習慣了安安,将習慣誤會為喜歡。但這幾日羅武沒能和安安見面,整個人抓心撓腮似的,确定是男女之情那個喜歡,而不是兄妹之情。
羅文閉着眼睛假裝睡着,不想搭理笨弟弟。
羅武卻自顧自的繼續說。“大哥,我也想辦喜事。”
一想到安安他就覺得歡喜,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安安十六我十七,年歲相當。大哥,等到安安辦完及笄禮,我就讓娘上門提親怎麼樣?”
八字還沒一撇,他都想到成婚了。
羅文心裡歎氣,總覺得弟弟在男女之事上格外的蠢笨。
羅武還在絮絮叨叨暢想未來,心中湧起一股甜蜜之感。
另一個床的羅文剛要睡着,忽然心口悸動。
他睜眼,摸着胸口,粗喘着氣。
這是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
像是有萬千螞蟻在心口爬,又似有玉指撥弄,酥酥麻麻,卻又讓人樂在其中。
還在念叨的羅武突然被大哥打斷,隻聽羅文聲音不辨道:“你剛才心跳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