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了解情況,他隻好編了一套來曆,經過好一番談話,才從兩人口中套出些消息來。
原來現在在他眼前的是初登劍閣的柳時清和蕭遲,他們在莫忘山迷了路,呃,應該說是柳時清執意認為自己走的是對的路,蕭遲抗争不過,隻好跟着他走。
蕭遲恨恨地跺了一下腳:“我都懷疑他是故意的,别人說往東他偏要往西。”
柳時清正半蹲着身子,撿起幾塊地上的白骨研究,聞言,拿手裡的碎骨做暗器,眼疾手快地砸了一下蕭遲的小腿。
蕭遲躲閃不急,被他砸個正着,上蹿下跳地要找柳時清算賬。
洛宣沒忍住,笑了,他一邊拆着頭上那些複雜的頭飾,一邊道:“那兩位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跟我走!”蕭遲晃了晃手裡的請帖,“我才不會連地圖都看不懂呢。”
不過……
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來:“嘶,我們要不先把你送出莫忘山?這裡太危險了。”
“來不及了。”柳時清拍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平靜地道,“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蕭遲看了一眼他,算了算時間,的确是有點趕,若是洛宣家離得遠八成是來不及,隻是帶着一個普通人去劍閣,當真能保證不出意外嗎?
他心裡有疑惑,但為了不讓洛宣平白擔心,沒有說出來,隻是問他:“你願意去嗎?”
洛宣當然樂意。
于是三個人就由蕭遲帶路,往劍閣進發了。柳時清看起來是當真對那幾塊白骨感興趣,臨走還順了一塊帶着。
劍閣之旅并沒有遇到什麼情況,基本上可以說都是按照洛宣聽說過的流程發展的,隻有一處讓他意外,就是柳時清的劍閣賜字。
不論前世今生,這個字都是一個秘密。
裘輕死後,除了劍閣閣主和柳時清,再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字是什麼。
而洛宣這次親眼看到了。
金色的線條緩緩流動,柳時清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的那個字。
他無可無不可地收下了劍閣的箴言。
他或許由這個字引發了許多思考,又或許沒有。當時意氣風發的少年還不知道,命運多容易峰回路轉,又多容易戛然而止。
劍閣賜字,字字成谶。
柳時清臨走之前和雲遏下了一盤棋,棋差一着,輸了。但他嘴角含笑,眉目間并沒有什麼遺憾,一語雙關地道:“百年之後,我當勝君三分。”
洛宣和他在莫忘山邊緣道别,他執意就送到這裡,柳時清也就随他了。
臨别時,他雙眸微斂,一手手心抵在胸前,一手背至身後,向他微微俯身,行了個妥帖潇灑,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告别禮。
“天地久悠悠,故友自重逢。”
恰好萬裡長風穿山而過,錯落層疊的山水間,少年衣衫獵獵如飛羽,聲音清越:“就此别過,我們江湖再會。”
群山在他身後黯成灰色,天地之間隻有一抹白衣青衫,身形似竹,恣意如墨。
洛宣看着他眨了眨眼。
長風裡陷落進一滴雨。
如果他能一直這麼自由就好了。洛宣想。
“他還和我說過,”洛宣耳畔傳來一道沉靜的聲音,卻字字如錘,“他一生所求,是自由。”
洛宣緩緩回過頭,雲遏一身華緞長衣,眉目間沒什麼表情,隔着兩步遠與他相望。
周身的場景飛速破碎褪去,瞬息間,他們就置身于一處荒涼崖邊。
不再是幻境了。洛宣清晰地意識到,他所處的地方,他面前的人,都不再是幻境營造的假象了。
“雲閣主,這麼巧。”洛宣笑着和他打招呼。
“不巧。”雲遏并不買他的帳,目光淺淺地看着他,“我等你很久了。”
“是嗎,那我可真是太榮幸了。”洛宣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一步,“隻是我怎麼記得,我們好像不認識啊?”
“看來這一次,洛複幾并沒有打算讓你和我走。”他語氣并沒有什麼起伏,好像早就料到一般,“他竟然有辦法重塑你的血脈封印,的确長進不小。”
雲遏一步步靠近洛宣,直到他退無可退,身後便是萬丈懸崖。
他伸出手,輕而不容反抗地将他推了下去,“你需要再認識一個人,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