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需要用鮮血,用貪嗔癡怨灌溉飼養的劍。
“當年祖師找了許多地方,最後才在長青山找到這一處天地靈氣彙聚之地,于是就把它葬在了這,閑來無事,順帶立了一個宗派。長青山的主要任務,其實是鎮劍。”
柳時清看洛宣一直不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問他:“你在想什麼?”
洛宣眨了眨眼,拉回自己走了好遠的思緒:“我在想,師尊之前說,一個人的本命劍一般都會投射出一個人的性格,祖師的這柄劍,聽起來似乎與他……相差甚遠。”
柳時清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像一片羽毛霎那間落在地上,他難得饒有興緻地問:“你認為,祖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洛宣想了想:“嗯……不好說。他的字雖然鋒芒盡顯,但他給自己的佩劍起名叫無易,想必也是存了告誡自己不要驕矜的心思的。我往日也聽别的人提起過,都說他是個心懷天下,民胞物與的人。”
“你看,其實你也不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怎麼好說無易與他相差甚遠?況且,無易這個名字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洛宣:“嗯?那是什麼意思?”
“無善則無惡,無實則無虛,無易則無難。”
啊……
洛宣反應過來了。
原來是:天底下對我來說就沒有什麼難事的意思??
洛宣無奈地扶額:“好吧,你說得對,師尊。”
他感覺長青祖師的形象更加缥缈遙遠了。
不過所幸他對長青祖師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他回到正題:“師尊讓我帶酒是打算做什麼?”
柳時清用靈力接過洛宣拎着的兩壇酒,将它們移到池水上方,他手指略微一動,兩壇酒應聲碎裂,酒水四溢,滴落池面。
他的聲音随之傳來:“你師祖的佩劍一百年前由我親手沉入葬劍池,如今前塵已了,我帶你來向他敬一杯酒。”
洛宣愣了愣,随即朝着池水的方向,深深行了一個禮。
事情做完,柳時清還有幾句話想和洛宣談,他本想席地而坐,但嫌棄地面實在太髒,于是他走到巨石堆旁,找到一個突出的高度正好的地方,把上面的鐵鍊移到一邊,坐了下來。
完了他向洛宣招招手,示意他也來這裡坐下。
洛宣坐在他旁邊,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道:“我們這樣對無易是不是不太尊重?”
“那你讓它跳起來打我們吧。”
洛宣:“……”
師尊這是在和他開玩笑嗎?
洛宣還在思考要不要笑一下附和附和柳時清,捧個場子,他們身後的無易冷不丁發出一聲劍鳴。
那劍鳴在水面激起層層漣漪,洛宣靠得近,又沒有防備,那一瞬間他本想着這一下自己八成要内傷,結果柳時清眼疾手快地按上了他的手,替他擋下了這波攻擊。
他的師尊眉峰微蹙,睨了無易一眼,語氣很冷:“你很想我把你沉到水裡面?”
無易這回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劍鳴,然後沉寂了。
洛宣:“……”
他隻能沉默了。
柳時清總能給他帶來很多震驚。
原來長青祖師的佩劍,在長青山竟然是這個地位。
無易安靜了,柳時清收回手,狀似随意地開口:“我感覺你最近像是有話要對我說,擇日不如撞日,你現在講吧。”
洛宣哭笑不得,擇日不如撞日是這麼用的嗎?
他隻好笑着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師尊你記不記得之前掌門說群英宴長青山要派弟子參加。”
“嗯,你不是拒絕了?”
洛宣:“呃……我能反悔嗎?”
柳時清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下山曆練?”
洛宣點點頭,他還是含着笑,語氣輕盈:“師尊之前說,一入江湖歲月催,但不入江湖不得真道,不管未來等着我的是什麼,我都得出去看看。”
柳時清心想:我怎麼不記得我說過這話。
就算說過,這種套話每個師尊都會講,你記那麼清楚做什麼。
他覺得洛宣的話有點怪,就好像他知道未來會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情一樣。
他修道百年,自然知道若想取得常人無法取得的成就,就要經曆常人無法忍受的苦難。非人的苦難有的時候,甚至是難得的機遇。
但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像并不想洛宣去經曆這些。
之前洛宣沒有想過要變得有多強時,柳時清也沒有仔細去思考過自己的心理。
而現在洛宣想變強了,柳時清這才意識到,他的想法好像和大多數師尊都不一樣。
你不需要有多強。
他看着洛宣的側臉,不由自主地想。
但他明白自己想法的幼稚,明明他不久前才和希音說過,他并不想折斷他的羽翼。
于是他隻是點點頭:“正好這件事情還沒有定下來,既然你有意,明日去跟掌門打個招呼,就可以上路。”
啊?
明天?
這麼快?
洛宣:“……這麼急嗎?”
柳時清看着他,十分無奈:“你如果想參加群英宴,近兩天必須出發了。因為隻剩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本來長青山就是打算找不到人就不去了……你不是知道很遠嗎?”
天可憐見的,洛宣哪裡知道有多遠。
他之前說遠完全就是不想去随便耍無賴的,就算群英宴離長青山隻有幾步路,他那個時候也會嚎遠的。
他咬咬牙:“那我明天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