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離奇的是，柳時清想了一會兒，覺得他好像也沒什麼錯。

他閉了閉眼：“起來，把那個人叫出來。”

洛宣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乖順地跪着，出于緊張，大拇指不停地來回交疊，低聲道：“師尊……他出不來。他現在魂體很虛弱，凝不成實體。”

“他在你的識海裡？”

洛宣搖搖頭，把腰間的竹笛取下來，遞到柳時清面前：“在這。”

葉雲霄差點破口大罵。

小兔崽子！

你就這麼把我賣了？

得知人不在洛宣識海裡，柳時清才稍微有點放心。

他喚了一聲：“葉雲霄。是這個名字吧？”

葉雲霄沒想到柳時清知道他，沉默了。

“當年蓬萊掌門連修兩封書信，說是蓬萊有個叛徒逃到了這裡，請求長青山在山上和周圍排查他的蹤迹。雖說我們的确也沒認真查，但你這膽子也太大了。”

他說着看了一眼洛宣，“别跪着了，起來。”

洛宣“哦”了一聲，站了起來。

柳時清接着道：“離魂咒，附魂術，以音禦符，擡手成符。你這個修為，蓬萊掌門對你都夠嗆，也難怪他那麼在意。”

葉雲霄不再隐藏，他感慨地歎口氣，聲音從竹笛裡傳出來：“柳仙尊，你既然對蓬萊秘術有一定了解，就應該知道以我現在的狀況，絕不會對你的小徒弟做什麼的。”

“但你如果沒有所圖，不會留在這裡。”

柳時清向來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葉雲霄如果還想留在長青山，必須得對他坦白。

葉雲霄正思考着怎麼扯謊更具有可信度，柳時清卻轉移換題道：“蓬萊的事先放一放吧，你好好想想。先回答我另一個問題，那天晚上最後，為什麼烏陌離要突然收劍？你那圈符文應該沒有防禦的功能。”

他嘴上說着“應該”，語氣卻是肯定的。

葉雲霄心道：你們師徒兩記憶力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

他又歎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八成是要被柳時清趕出長青山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柳時清不吃他這套：“我問了就是我想知道，廢話少說。”

“好吧。那是伴生符。不是一般的秘術，柳仙尊可能不太了解，大緻就是把别人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綁在一起，單方面的生死與共。我死對方得死，對方死了我沒事。而且我如果受到緻命攻擊，對方會用生命替我擋掉一次。”

他繼續補充：“也就是說，烏陌離那一劍就算砍下來，死的也不是我。至于是誰……能讓他停下來的，柳仙尊覺得呢？”

柳時清心裡幾乎瞬間就有了答案。

是謝霜。

他莫名地有點心累。他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謝霜就算再餘情未了，也該放下了。

洛宣在這時走到他床邊坐了下來，他雙手握着柳時清的手，一邊給他渡靈力一邊緩緩道：“是我猜的。”

“……怎麼猜到的？”

謝霜和烏陌離有舊情，這件事整個長青山都沒有幾個人知道，洛宣不可能聽别人提起過。

“四象陣的四個祭品的确可以悄無聲息地被選中，但是卻必須要近身才行。我不覺得烏陌離有那個能力近蕭師叔的身還不被發現。”

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斟酌，接着道：“所以我懷疑他借用了一些别的手段，比如符咒或者蠱蟲，達到類似于傳染的目的。但就算如此，第一個祭品也必須近身。”

“我認為隻有謝門主有可能，這是直覺。”

這應該是洛宣美化過後的說辭，他那天晚上估計直接推算的是四個門主當中至少有一個叛徒。

柳時清的手指動了動，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她對您很好，但是和您的關系甚至沒有和蕭師叔親密，我覺得更像是出于愧疚。她當年放走了烏陌離，是嗎？”

柳時清不說話。

洛宣捏了捏他的手指：“而且烏陌離的蹤迹也是她最先發現的。但我覺得，四大門主最不可能發現的就是她了。她平常都不怎麼出門，而且符修對氣息并不敏感。”

洛宣一隻手撫上柳時清漸漸皺起的眉頭，試圖把它們舒展開：“不過我還是傾向于她并不是叛徒。大概隻是想求全吧。”

洛宣猜測謝霜并不知道四象陣的事。

隻是她舍不得烏陌離死，又放不下長青山。所以隻能被利用。

柳時清對洛宣放任慣了，順着他的動作輕靠在他懷裡任他施為，不過仍不贊同地道：“那你也不能用伴生……”

葉雲霄打斷道：“打住。這我有話說，我不用别人替我背鍋。謝霜在陣中的位置是我找到的，伴生符是我下的。你的小徒弟心軟，反對了。不過身體在我手上，他的反對無效。畢竟有生命危險，我為我的生命找點保障，也無可厚非吧？”

他說完又道：“柳仙尊，我還以為你不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呢。”

柳時清一聽到葉雲霄的聲音，頭就忍不住疼。

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置這個“不速之客”。

不過他怕洛宣誤會他的意思，還是對他解釋道：“任何時候，都不要用推測去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洛宣聽話地點點頭，又問：“那要告訴掌門嗎？”

柳時清把頭埋進洛宣的肩膀裡，蹭着他暖暖的溫度搖了搖頭：“交給另一個人吧，他一定憋了滿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