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遲痛心疾首,語重心長地對洛宣囑咐道:“沒事,他過兩天就閉關了。你反正也沒事幹,記得來藏書閣找我。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洛宣。‘垂楊紫陌洛城東’的‘洛’,‘宣城還見杜鵑花’的‘宣’。”
……聽聽這悅耳的詩句,又是歐陽修又是李白的,而且還不姓蕭。
不行,不能再聊了,再聊要熱淚盈眶了。
柳時清壓根不想理陷入文人情結的蕭遲。他一把牽起洛宣的手,“你和我走。”
“欸?”謝霜提醒他,“時清,還有拜師禮呢,再等等吧。”
柳時清低頭望着洛宣:“虛禮就不必了,你喊我一聲‘師尊’,就算是我的徒弟了。”
洛宣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琢磨這兩個字該怎麼喊,最後出來的聲音很輕,幾乎讓人聽不清:“……師尊。”
柳時清并不在意,他向來我行我素,帶着洛宣直接回山了。
衆人,連掌門在内,都對此習以為常。
這祖宗願意收徒已是很好了,随他吧。
長青派坐落的長青山,有五座山峰,主峰重離由掌門坐鎮,另外四個由他們這些師弟師妹一人一座。
柳時清司南峰青遙。
除了柳時清和蕭遲都是劍修以外,大家學的東西都不一樣,教的也不一樣,因此也就按照山峰分成了五個門。
不過由于柳時清之前壓根不收徒,實力又高得離譜,所以大家喊他倒是很少喊“門主”,多喊“仙尊”。
他門主的身份就漸漸被淡忘了,修者提起來,都隻道長青山有四個門主。
由于柳時清修煉的心法屬極寒,青遙峰常年飄雪,積雪終年不化。
洛宣還沒真正踏入青遙,在半山腰就凍得瑟瑟發抖了。
柳時清握着他的手在石階上坐下,給他渡了點靈力過去,洛宣很快感到一陣暖意爬滿全身。
那溫度很溫和,既能驅散寒冷,又不過度熾熱,像是春日的暖陽。
希音不帶感情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宿主,我覺得你一定能成功。”
你比起前世可是負責太多了。
柳時清很不客氣地道:“滾。你的賬我晚點兒跟你算。”
希音:……我又怎麼了?
柳時清把洛宣小小的手握在掌心,他直覺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但好像又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很想說一些溫柔的話,安慰一下這個風塵仆仆,看起來受了不少磨難的小弟子,不過“溫柔”這個詞和他實在是不搭邊。
他思來想去,最後也沒能說出什麼,隻是道:“長青山的弟子入門,三千級台階都是要自己走的,青遙不比别處,路不好走,但這步不能省,這是問道的第一步,所以我帶着你。”
“或許你來到這裡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來都來了,不妨想想自己究竟想幹什麼。堅定了這一點,将來的路才不會太難走。”
他們一步一步走到峰頂的時候,謝霜早已把弟子服送了過來,擺在了柳時清平常打坐的房間裡。
她還有拜師大典的事情要忙,沒有多留,隻留了一張符紙,上面用靈力留了四個字:一切順利。
柳時清把洛宣帶到後山的清池處,“這裡的水常年溫熱,于修煉也很有助益,你先洗洗,然後把衣服換上,我在外面等你。”
柳時清随便找了個地方盤腿而坐,運功調息。
趁着這個間隙,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師尊當年是怎麼教自己的,想看看能不能學到些什麼,結果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借鑒價值。
因為相較于自己的師尊,前世的自己,已經可以算是盡職盡責了。
柳時清的師尊是長青山掌門的師兄,青遙的老門主。
老門主眼光毒辣,一生隻收了兩個徒弟,蕭遲和柳時清。
從讓他們對練就可以看出,老掌門信奉的是實踐出真知,尊崇的是:徒弟不聽話,多半是慣的,打一頓就好了。
他們十七歲時就把他們統統趕下山曆練,還在他們回去看望他時閉門不見,留下一句:無事不要回山。
蕭遲當時就冷笑道:“我要是有事回山肯定會被他暴揍一頓然後怒罵‘就這點本事?’”
他們兩能活到現在還小有所成,一個原因是天賦确實高得世間難得一見;一個原因是運氣的确也不算差;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心态好臉皮厚,左耳進右耳出。
或許是這段經曆的原因,他們兩都不熱衷于收徒。
但是劍修一道雖然修者如過江之鲫,但是能有所成者少之又少,五個門主裡隻有他們兩個劍修。
長青山以劍開宗立派,不收劍修簡直有辱門楣。
柳時清三天兩頭閉關,隻好蕭遲抗下了所有。
目前長青山的年輕劍修,都出自他的門下。
從前世的經曆來看,洛宣是非常适合當劍修的。
凡人修道之前,都會經曆一次洗髓。
洗髓的講究很多,越是大門派越關注這個,雖說洗髓沒辦法把庸才洗成天才,但洗得不好,是可以把一個天才洗成廢物的。
拿珍珠作比,洗髓前的人猶如蒙塵的珍珠,雖然大能修士可以透過灰塵看到内裡,但那也隻是朦胧的觀照,不是沒有看走眼的可能,而且這個可能并不算小。
對于謝霜和蕭遲來說,他們看洛宣就看走眼了。
洛宣洗完髓之後,修道的速度跟飛沒有什麼區别,基本上一點就透,一學就會。
不過凡是天才,尤其是劍修的天才,都極易産生心魔。
克服心魔也是他們的必經之路。
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
前世柳時清一直覺得洛宣的心境很正常,就沒有過多注意這個方面,如今看來,還是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