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的腳步頓住了,他猶豫片刻,貼着門問柳越道:“柳總,你還好吧?”
“沒……沒事。”
柳越看着撒的到處都是的粥,忽然想歇斯底裡地尖叫。他覺得自己太狼狽了,到現在連自己吃飯都吃不好。
他不想讓别人看見自己的醜态,哪怕他前幾天暈倒時已經不算光彩了。那時肯定就有人清理他的嘔吐物,有人給他換衣服……但柳越不想讓這一切再來一次,尤其是他現在還是清醒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顫抖地伸手,閉上眼睛狠狠抽出紮在手背上的針管,血水瞬間順着針眼流了出來,柳越稍微按了一下,嘗試着起身。
他有些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從旁邊抽紙擦掉了自己身上的粥。又忍着疼痛費力地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瓷片。
他撿的小心,所幸手沒有被紮破。他又把帶着粥的被子疊起來,掩耳盜鈴似的蓋在用衛生紙擦過粥的地闆上。
做完這一切他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他坐回床上看着自己都是淤青的手背和已經凝固的血口,歎了口氣。
他讓小馬進來,把被子扔掉。
小馬看見被子和已經收拾好的碎瓷片後很是驚訝,他剛想說什麼又看見柳越帶着血的手背,頓時驚呼一聲:“柳總,您怎麼把針頭拔了?”
柳越沒有理他,隻是垂着頭像是在看手機。
小馬小心翼翼地說:“收拾東西這種事情,我來做就好了呀,你現在要專心養病……”
小馬還不知道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愣頭青一樣傻乎乎地把被子抗走,臨走前又眨眨眼睛對柳越說道:“莫先生好像來了。”
柳越皺眉道:“他不是說明天來嗎?”
小馬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聽劉姐說的——您先躺着吧,我叫護士來給您把針重新紮上,把被子送來。”
柳越其實沒想讓莫雨晦來,莫雨晦對他很好了。見了面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感激的話說的多顯得疏遠,親密的話說的多顯得刻意,饒是柳越想拉近和莫雨晦的距離,也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他見别人喜歡帶妝,可他現在躺在床上,化妝顯得有些浮誇。隻好素面朝天等着莫雨晦來,他把那隻傷痕累累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後,希望能遮掩一部分。
他不知道莫雨晦是一個人來,還是和那位陳先生一起來。
莫雨晦是一個人來的,他帶着假發。他新的頭發才剛剛冒芽,如果不帶假發就毛茸茸的像隻刺猬。他自然地在柳越床邊坐下,把果籃和鮮花放在旁邊,輕輕撫摸了一下柳越搭在桌子上的手。
精明如他自然一眼就看見了柳越别在身後的手,但他的視線沒有在那隻手上過多停留,而是很快移開了。
“好些了嗎?”莫雨晦問,“能吃東西了嗎?”
柳越點點頭說,“可以吃流食了。”
莫雨晦歎了口氣,“本來就瘦,這下又瘦了不少,我瞧着你這比我做放療那時候還厲害……平時多注意身體,身體好了心情才會好,工作效率才會高。”
莫雨晦在某些方面和柳越是真的志同道合,比如兩人都是工作狂魔,因此交流起來話題的重心點都是一樣的。
“聽說你上次複查沒有問題。”柳越笑道,“恭喜啊。”
莫雨晦道,“謝謝了,我以前沒覺得,現在真的覺得,心情好,身體才會好。”
他看着柳越蒼白的臉頰道:“我那會兒貧血,和你現在差不多,工作久了就頭暈,實在扛不住。現在從早到晚忙活一天都沒問題。”
“那挺好的。”
莫雨晦看着柳越,低頭道:“你是聰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剛才來之前我碰見了李醫生,他和我說了你的情況。”
“我懂你的感受。我們都是和‘黑夜’打交道的,有些問題,有些境況,我都清楚。”莫雨晦低聲說,“可是柳越,傷害自己沒用。”
柳越默不作聲,像是沒聽見這話。但他知道他在莫雨晦面前無處可逃,莫雨晦曾經也有相似的心理問題,所以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
“疼痛刺激大腦的快感隻是一時的,在那之後是更為持久的難過和痛苦。”
莫雨晦歎了口氣,低聲說道:“那時候你幫我……我說過要把你帶出來。但我們都被困住了……被‘黑夜’,被過去。我每次看見你都想到我自己。或許你以後有一天回想現在,也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很痛苦。”
“柳越,看個心理醫生吧。這話我幾年前就和你說過。”莫雨晦看着柳越垂下的眼睫說道:“這很正常,看心理醫生很正常,心裡難過也很正常,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所以我想你以後過得好一點。”
莫雨晦又說,“不止我想,你的粉絲也想,千千萬萬,哪怕與你素不相識的人都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莫雨晦看着柳越,欲言又止,“賀瑞在F國,他肯定也想。”
柳越抿了抿嘴唇,然後說道:“我和他沒什麼關系。”
莫雨晦點點頭,“我知道。選擇權在你,我聽賀書康說,他一直在給你打電話。”
柳越愣了一下,下意識想去拿手機看一眼,又想起莫雨晦在旁邊,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莫雨晦在試探自己的心意,不禁苦笑了一聲。
“我說的是真的。”莫雨晦看着柳越說,“你不必對我隐藏。”
柳越垂眸,完成剛才想要拿手機的動作,劃到騷擾攔截,裡面果然有很多同一個号碼打來的F國的電話。
莫雨晦沒再繼續說下去。賀瑞為什麼在F國,為什麼有個新的手機号,給柳越時間,柳越自己能想清楚。
他既是賀瑞的朋友,也是柳越的朋友。老實說,他先前并不看好賀瑞,但賀瑞主動去找自己父母這事兒讓他有了些改觀。
賀瑞生日那晚興奮地一直給他發消息,說他真的很喜歡柳越,他感覺柳越也喜歡他。
柳越看了半晌,放下手機。他看着莫雨晦,像是笑,可看不出一點愉悅的意思。他慢慢開口道:“算了。”
“已往之不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可能沒有緣分吧。”他閉上了眼睛,對莫雨晦說道:“謝謝你今天來看我,你的話,我會考慮的。”
莫雨晦知道自己的意思表達到了,就利索地起身告辭了。他把思考的空間留給柳越,但從柳越的“已往之不谏”中,他已經知道柳越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臨走前,又轉身對柳越揮揮手說道:“的确,一個賀瑞無所謂。但我相信,你的未來還有很長。大明星,希望很快能看見你的下次表演,再見。”
莫雨晦出門不久,就收到柳越的電話。柳越讓自己幫忙,找一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