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連你也覺得是你爹娘的錯?”洛明嘉蹙着眉,語氣有些不滿。
岑九安一聽,連連否認,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爹、娘,還有大齊萬千将士分明都盡力了,可結局還是這樣狼狽屈辱。
眼眶好似被戰場上的血色浸染,滾下一滴熱淚。
他胸口像是壓了塊千斤重的巨石,沉悶悶的。
岑九安吸了吸鼻子,嗓音嘶啞:“對不住,是我們對不住你。”
洛明嘉深吸了一口氣,張開雙臂道:“戰場上吃了敗仗再正常不過,你們是為了保護大齊的百姓,我也是。”
對方動作幅度有些大,衣袖滑落,露出大片結痂的疤。
岑九安瞳孔一震,視線落在洛明嘉被扭曲傷痕爬滿的小臂,難以置信道:“他們、他們敢虐待你!”
怒火再次沖上心頭,噼裡啪啦燃燒着理智。
楚澤!
他眸中泛上可怖的紅,幾乎要咬碎了牙,拔腿就走。
身後猛地被股大力拽住,本想甩開,可卻顧及洛明嘉,不得不回頭。
他們昔日受盡寵愛、不會受一點委屈的公主卻強扯起嘴角,替罪魁禍首開脫:
“莫要錯怪了,不是他。”
“其實楚澤他待我還不錯,隻是陰晴不定了些。”
不錯個屁,他又不是瞎!
岑九安用力扯了扯,洛明嘉的手死死攫住他的小臂不肯松開。
他正要開口,後者先說話了,“小公子,冷靜些,你和皇兄,還有那幾位同伴都在楚澤手裡。”
“把事情鬧大了,萬一你們無法回去...我還指望有朝一日你們能嬴,接我回大齊呢。”
洛明嘉有理有據的話如一盆涼水狠狠潑下,岑九安打了個寒戰,緊繃的身子松懈下來。
他莫名想起師父臨行前的叮囑,瞬間清醒了幾分。
太沖動會壞了大事,不能再一點長進都沒有。
可洛明嘉...她不該遭受如此苛待啊!
“你們好生休養生息,輔佐父皇治國理政,讓大齊重新強盛起來,接我回去不是指日可待?”
洛明嘉雖如此冷靜地說,他卻是莫名從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捕捉到了灰敗。
隻一瞬,稍縱即逝。
他用力擠了擠眼想确認,洛明嘉直直盯着他道:“難道你不是如此打算?”
岑九安心裡一驚,不知洛明嘉為何會突然如此,隻得應聲:“沒有,我隻是覺得”
“不用你覺得。”
洛明嘉突然拔高音量打斷,“當年父皇要别人替我,我不願,還與他大吵一架。”
“隻因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不該讓誰替我擔了去。”
面前的女子頓了頓,似是在斟酌言辭,放柔語氣繼續道:“所以你們也做好你們該做的,别讓我失望。”
岑九安隻覺胸中猛地一震,霎時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是口口聲聲想當大将軍?奪回故土,拿戰功說話。”
是了,屆時有了與北越談判的資格,也能接洛明嘉回到大齊。
他盯着洛明嘉沒說話,後者也是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眼裡盡是堅定。
良久,岑九安緊抿着唇後退兩步,雙膝一軟啪地跪下,叩首鄭重道:“臣明白了,謝殿下提點。”
“平身吧。”
洛明嘉躬身将他扶起,語氣輕松了些,打趣道:
“數年未見,小公子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
他倒是幹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接話:“我改,有阿叙看着我會改得很快。”
話音剛落,他一拍腦門想起被遺落在房中,不知情況如何的洛叙。
洛明嘉當是看破了他的心思,轉移話題道:“三哥既已歇息,我也不便去打擾,勞你照看了。”
“左右不過一碗醒酒湯,我待會兒差人送來。”
他正要拒絕,洛明嘉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語氣不容置疑,
“你照顧三哥哪有空熬湯?放心,他們也斷不會為了一點小事為難我。”
寬袍大袖遮掩下,洛明嘉緩緩送過來塊木牌。
岑九安愣了愣,後者眉頭緊皺,拔高音量道:“你這是在質疑本宮了?”
那木牌上似是有大片繁複花紋,指腹摩挲隻覺凹凸不平,他小心接過藏進袖中。
原本安靜的屋内突然傳來一陣桌椅闆凳碰撞的哐當聲,他心頭一緊,猛地回頭。
洛明嘉見狀順水推舟地搡了他一把,“快去吧,不必擔憂我。”
岑九安猶豫的功夫,洛明嘉已經趁機扭身快步離開。
他無奈地跺跺腳,小跑上台階唰地拉開房門。
光線昏暗的屋内,幾隻闆凳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洛叙在一旁掙紮着想爬起來。
他三步并做兩步跨上去将人扶起,對方周身異常灼熱,仿佛燒得空氣都暖了些。
“九安?”洛叙眼神迷離得甩了好幾下頭,像是分辨了許久才認出他來。
一團滾燙猛地紮進懷中,聲音嘶啞且帶了些哭腔,“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