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微動,兩個人的影子被燭火照在窗戶上。
少女纖細的身影站着,她對面的身影端坐,如同他的人一樣。
謝峤面色未變,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他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宋錦往日十分乖順,現在卻與往日不同的堅持,她認真,明顯準備好了如果自己不喝,她不僅會站着不走,還要“認真”的勸他。
是為什麼呢?
謝峤不語,他細細思索着。
他今日想了一日昨夜的反常,其實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昨日的異常是因為湯藥,還是因為别的。
那種異常他也有過,通常是在晨起,不到一刻鐘能将其壓制。
可是昨夜他卻這般失控。
今日他不想喝這藥,不是因為懷疑宋錦的藥中有什麼對他不利的東西,而是他自己想知道,自己是為何。
可是現在,宋錦這般堅持。
他倒是有些不理解少女的反常。
他眉色微斂,還是想要拒絕,可在低頭的瞬間,他蓦地看見宋錦蔥白的指尖上又一道一道細小的劃痕。
劃痕上沒有污漬和灰塵,隻剩下一道一道淺淺的血迹。
謝峤眉眼發暗,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宋錦不知道他的身份,宋錦的銀錢是她辛苦賺來的。
這些時日,他在屋中抄書,兩個月換回來的銀錢還不如他往日在京都用的一張紙貴。
這段時日他才真的明白一些掙錢不易,每一文錢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含義。
這補藥這麼貴,若是他是宋錦,一定不會舍得扔掉。
不怪少女這般堅持。
他略一垂眸,擡手将藥碗接下,随即一飲而盡。
他将藥碗放回到托盤上:“嗯,你說得對。”
宋錦見着謝峤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可動作卻乖乖的聽話。
嚴肅小貓笑成眯眯眼。
酒窩笑得更深——
她夫君真不錯!
一天就在家抄書幹活連屁 股都不挪,不出去惹事,也不喝酒賭博,長得這麼好看,還很聽話!
除了有點古闆不愛說話,還有暫時有心無力之外。
剩下的堪稱完美。
嗚嗚,她真的好喜歡!
“那夫君你繼續抄書吧,我一會兒再回來。”宋錦端着藥碗出門。
少女腳步輕快,像是踏着曲子。
謝峤有點怔愣。
他甚至開始有些心不在焉,手下的筆愣是頓在半空,沒有寫出一個字。
沒一會兒,宋錦便回來。
與以往不同,她沒有直接鑽進被窩,而是坐在自己的對面,像是有話要說。
謝峤順勢放下筆,與看着自己的少女對視:“有事?”
宋錦點點頭,小聲道:“夫君,你能借我一些紙和筆嘛?不用太好,一般的就行。”
謝峤有點意外。
他知道宋錦識字,畢竟他現在用的筆墨都是之前宋錦的。
隻不過她這些時日她一直都在幹活,并未見到過她寫字。
“嗯。”謝峤随手拿過一張紙,還有一隻他用的有些炸毛的筆遞過去。
“謝謝夫君!”宋錦笑眯眯的接下,随即她沒再看謝峤,而是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少女畫的認真,眉頭淺蹙,偶爾還停住,筆尾輕輕支在下唇,好像在冥思苦想。
過一會她又眉目舒展,刷刷刷地在紙上畫。
謝峤有些好奇,一時看得入迷。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着一個一個花樣子被少女描出來。
形狀不同,圖樣簡單,還有些福字壽字的圖,像是糕點的樣子。
他的目光并未移動,可少女卻渾然不知。
一直認真的畫圖。
燭光似落日的餘晖,照在少女的臉頰。
在暖光中,少女圓潤的臉蛋像是小小的太陽。
那麼柔軟,那麼令人安心。
這麼看着,他心底的某處角落開始塌陷。
宋錦一連畫了八種花樣和圖案,她才松口氣。
她想了下,要是賣大家用的糕餅不必太精細,往常樣式就好。
那麼多果餅她一個一個捏可捏不過來,所以她想着,不如她畫出來樣子,明天讓手巧的木匠雕成模具,她揉出來面團往裡面一壓,花樣和形狀就出來了!
這樣就很方便。
又對着圖樣修修改改,最後少女心滿意足的放下筆,将墨迹吹幹。
一擡頭,便看見對面的謝峤正盯着自己看。
宋錦沒防備,蓦地這麼一對視,她心裡“砰”地跳了一下。
他……他在看自己欸!
嘿嘿嘿。
宋錦有些害羞,臉有點熱。
可還好,在燭光下看不出來!
“夫君。”宋錦有點不好意思,她将剛才畫的圖樣給謝峤遞過去:“我想要做些果餅賣給大家,夫君你見識多,幫我看看這些樣式怎麼樣?”
“嗯。”謝峤接過圖樣。
少女的手巧,心思也細,反倒是他在京都并未在意過糕餅的樣式。
隻在自己為數不多的記憶中找出來兩樣,添在紙上。
謝峤的筆墨厲害,京都有人為了求他的書畫一擲千金。
兩個精美的圖樣很快便出現在紙上。
少女杏眼睜大,話裡帶着崇拜:“夫君你好厲害!這樣式我在崇州都沒有見過,京都的糕點竟然這麼好看的嘛!我好喜歡!”
謝峤平淡道:“喜歡就好。”
其實他也不知道京都的點心如何,隻是謝家為世家,所食所用都十分講究。
大到府邸園林,小到衣衫裙裾,皆為精細,小小糕點也是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