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和頌離開後，此處恢複了千年的甯靜，連風也凝滞，幽靈靜靜地望着他離開的方向，與約和頌作戰了不知千萬次的異種的隊長低聲嘶吼，似乎和她交流着什麼，幽靈随意地嗯了幾聲，又道：“你問我為什麼不願告訴他真實身份？真是……有什麼好告訴的。”

她伸手凝滞半空，指尖熒光閃爍，空氣如漣漪擴散，如同薄紗被風拂去，萦繞着冰冷霧氣的生命源晶緩緩浮現在眼前，不再是空無的幻影，而是真切的實體，她低頭，專注地看着這塊為之努力了千年的殘次品，“我已經在無可挽回的過去裡陷得太深，早就沒有未來了。”

“與其讓他體會得而複失的痛苦，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告訴他真相。沒有期待，也就不會産生失落。”

“歸根究底，還是我欠他的。千年的歲月将我的神志、理性、情感、記憶都消磨得差不多了，使我早已忘了他的存在，令他孤獨地沉眠了千年，然後在絕望與痛苦中誕生。在我離開的前一刻，命運大抵是知道我要徹底清償虧欠，于是将他送到了我面前。”

“而他空有力量，卻沒有走到最後的決心。或許我不該那麼早告訴他所謂的真相，也許他還能再提起一點志氣接着走下去。說實在的，他和我真的太像了，我總覺得，他會走上我的老路，落得個衆叛親離，親痛仇快的下場。”

“不過還好，他的身邊并不孤單。”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幕，幽靈歎了口氣，深有同感道：“若不是有你們在我身邊支撐着我，這漫漫長夜，我是怎麼也無法熬過去的。”

“謝謝你，于天。”

“接下來，請繼續我們的計劃吧，千年的謀劃，可不能在此處功虧一篑。”

*

約和頌腦子還有點暈乎，掙紮着從朔月懷裡下來，朔月順從，另一隻手卻悄悄繞上了約和頌的肩膀，後者捂着額頭緩解眩暈，緊接着就聽到了于天關切的問候：“首領！你現在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若非朔月在一旁虎視眈眈，她早就沖上去做給約和頌來個全面的檢查了。

“我沒事……”定了定心神，約和頌擡起頭來，發現身邊竟然烏壓壓圍了一群蟲族，見他回過神來，紛紛開口七嘴八舌地關心着約和頌的身體狀況，像是存心比賽似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約和頌根本聽不清在說啥，人都麻了。

“停停停，安靜，有什麼問題一個一個來，我先來，我離開了多久？”比了個禁止的手勢，約和頌率先問道。

大家又都面面相觑，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不在包圍圈内仿佛置身事外的兩個家夥上，宮羿冷着臉，像是發什麼了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約和頌撓頭，誰惹他了？

朔月抱臂環胸，站在另一個方向，目光遙遙落在約和頌身上，對上視線後，眼裡醞釀着明顯的愠怒，答非所問，“大概離開了很久吧，跟度日如年似的，早知道會這樣，你說什麼我都跟着你一起行動了。”

宮羿暗自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道：“距離你丢下那團金火，頭也不回地踏進未知區域開始，直到現在，大概11時39分47秒。”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他在古戰場待了快五天了，過得真快，那裡沒有時間流逝的痕迹，鐵鏽色天空永遠都是相同模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約和頌視線掃過眼裡滿是擔憂的下屬們，心裡滿是慚愧，“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那團如流動黃金的焰火裡保存着他想要說給他們的話，當時時間太過緊張，唯有如此相告，才不會令他們的行動出岔子，但是現在看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就像是在地裡打滾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一點事都沒有。

“怪我沒有提前和你們說清楚，”約和頌向他們緻以歉意，“這次的行動與我的一些私事有聯系，關乎我一直以來追尋的答案，抱歉，我并非是想要離開大家。”

“……”約和頌閉了閉眼，至于私事是什麼，暫且略過不談，“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内，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吧？”

“首領，我們沒有責怪的意思……”

于天欲言又止，順便伸手攔住了眼裡已經滿飽含熱淚的莫因，搖頭，“首領，别這麼想，要不是我們能力不足，又怎會在您深入險境的時候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一次的作戰想必也是如此，是我們無能，幫不上您，好在您平安歸來，我等還有贖罪的機會。但是，也請您嘗試着多相信我們，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也不願辜負您的期望。”

“作為士兵，能擁有一個善待下屬，負責有擔當的隊長，是我們的幸運，但我們也想替您分擔您肩上的重擔，這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不是嗎？”于天表情嚴肅，這番話她藏在心裡想說很久了，别看約和頌相貌年輕，實則極有主見，且少有蟲族能動搖他的想法，她不知道約和頌這副強硬且習慣了大包大攬的作風是從何而來，但若是一直都被約和頌視作弱者，庇護在他的羽翼下，她們這些下屬又能跟着他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