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隻襲來了一瞬，再睜開眼約和頌已經站穩腳跟，果然選擇追上殘魂是個正确的決定，不排除他故意将自己帶到這裡的可能，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便是。

地下是一個廢棄但曠闊的石室，燈火通明，四四方方，沒有出入口，頭頂高懸明火，安靜地燃燒着，足有他小腿高的雜草瘋長，從腳底石磚的縫隙中鑽出，一條蜿蜒的路通往道路的終點，約和頌試探着開口，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來到路的盡頭，是一副大氣磅礴的壁畫，約和頌難以形容見到壁畫時的震撼，他仿佛直面神秘悠遠的上古，成為歲月的一枚塵埃，補為壁畫上的一點色彩。

壁畫上是一顆栩栩如生的古樹，參天的樹木遮蔽日月星辰，生長托舉了無數世界。是世界樹啊，約和頌仰頭看去，甚至望不到樹頂。

斐慈曾提過，宇宙深處有世界樹的存在，此前，無數人斷言，那隻是更為龐大可怖、且無法被觀測到的黑洞，直到某一天，人類觀測到黑洞正在不斷膨脹，照這個黑洞吸收的速度，大概隻要幾億年，整個宇宙都會被吞噬殆盡。

後來人類的某項研究突破進展，提出猜想：黑洞中存在一個宇宙的雛形，宇宙如同萬物一樣，經曆着新生、成長、衰老、死亡而他們推測，新生的宇宙，就在黑洞的保護下生長着。這個猜測一經提出，就在全宇宙各地引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的推論證實了這個結論的正确性，直到後來人類發現宇宙深處的世界樹。

“……”他震撼到失語，輕輕地碰了碰壁畫，下一刻，一道泛着不詳氣息的暗紫悄然爬上壁畫，如同華美燦爛的錦繡上的裂紋，極為可惡。約和頌趕忙收回手，雙眼瞪大，近乎呆滞，不是吧，摸了下就壞了？罪過啊！

後退幾步，他終于看得真切，原來這是一副連環壁畫，講着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從天而降的災難悄然降臨了，世界樹深深紮根的土地被天外異像污染了，不詳的污染如蛇一樣纏上樹根，這是被污染的前兆，黑色深入根基，蔓延向上，仿佛劇毒深入肺腑，綠色漸漸被黑色徹底侵蝕，自樹上飄落，成為了幽暗的火光。

到最後，就連新生的樹葉都變成了灰黑色，樹幹呈現瀕死的枯敗——約和頌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見過相似的情形——為了活下去，凡是帶着綠意的葉子自覺脫落，将僅剩的一點生機傳回大樹，最後的最後，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樹木最頂端，艱難地生長出了一枚幼嫩的新葉。

“……”約和頌思忖，這到底是副本世界的真相，還是宇宙的真相。他不是不谙世事的蟲母，早在到來之前，他就前往蟲族邊際和賽威亞娜會晤，在那裡，天空是破碎的，災難是遍地的，對抗是微弱的。

星球被污染的情形就像是壁畫上講解的一樣，他們知道是地心出了問題，但是卻找不到症結的所在，污染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被放棄的星球就像被徹底污染的葉子。不過在現實中，被污染的星球唯一的結局就是被銷毀，即使賽威亞娜有半成品的淨化器也不例外——效率太低了，在徹底淨化前，星球已經沒救了。

約和頌歎了口氣，但願隻是他的錯覺。

轉身，約和頌四處張望，這裡似乎沒有出口，将他帶過來的殘魂也不見了。如果他沒猜錯，他如今在世界的反面，也隻有這裡，能夠到達虛妄之天。

一定是有他所不知道的方法，能夠将他送去他想去的地方。

突然，約和頌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渾身汗毛倒豎，仿佛有着極為怪異的東西在盯着自己！

視線的來源是——約和頌快速轉身，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麼鬼東西！”

——壁畫上多了一張人臉！一張陰恻恻盯着他的臉，約和頌太熟悉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了，任誰突然而然見了這麼大的臉不犯怵？！見他回頭，壁畫上的人眼珠轉了轉，嘻嘻笑了起來，笑聲遠比約和頌試探着開口的聲音大多了，數不盡的嘻嘻自四面八方傳來，約和頌不自覺後退幾步，張望四周才發現，不知何時，四面牆壁都變成了殘魂的那張人臉。

“嘻嘻，來抓我呀——”這次的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約和頌猛地擡頭，殘魂的那張臉懸浮在半空中，如同恐怖電影裡，在鏡頭下悄然轉動眼珠的名畫，約和頌額角爆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我數到三，你自覺給我出來，三、呵——！”約和頌甚至沒有給殘魂反應的機會，突然暴起，反手将劍當标槍擲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啊——！”殘魂連滾帶爬從壁畫上跳下來，狼狽失色，大叫道：“你這人簡直不講道理！”

卻在約和頌不善的目光裡漸漸失了聲。

“呀，被你找到了。”殘魂讪笑着後退，“瞧你氣勢洶洶的，其實你根本做不出打人要打臉的行為的，是吧？”

約和頌嗤笑了聲，“你還提醒了我。”

見約和頌黑沉着臉靠近，殘魂越來越驚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這張臉可是和那個斐慈長得，呃，一模一樣，你不會下手的對吧？！”

約和頌冷冷一笑，“打的就是你這張臉！”

二話不說，約和頌沖上去對着臉就是一頓暴揍！

誰！叫！你！頂！着！斐！慈！的！臉！吓！他！的！

不把你打得滿臉開花他就不叫約和頌·菲尼克斯！

“别打别打别打了！你就不想知道那個狗東西去哪了嗎？”似乎在上一個小世界元氣大傷，殘魂被約和頌按着打，毫無還手之力，不能再被揍下去了！再挨打他的臉就永遠恢複不過來了嗚嗚嗚，殘魂心裡咬着手絹，他還要見人呢！

殘魂被打得眼神都清澈了不少，他真是怕了一言不合就揍人的約和頌，奈何約和頌武力值高就算了，他還不講理啊！

“我知道他在哪，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好漢英雄大俠帥哥求你别打了！”

約和頌活動活動筋骨，終于感覺渾身通暢了，見殘魂被自己揍老實了，冷冷一瞥，踢了踢在地上裝死的殘魂，“說！”

殘魂故态複萌，賤嗖嗖笑道：“在一個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美妙地方呃——”

閃着寒光的劍刃切斷了殘魂的半個脖頸，紮進了牆壁，約和頌寒聲道：“我隻說一遍，我耐心有限。”

“好了好了，别生氣别生氣，我說就是了。”殘魂小心地将脖子從劍刃下取出來，眨眼間修複如新，“斐慈去了樹頂，喏——”殘魂指了指已經恢複的壁畫，約和頌順着他指引的方向看過去，是那枚新葉。

“我不是傻子。”約和頌鄙夷地看着殘魂，但又實在是拿這個滾刀肉沒法了，“這個世界不就是那片新葉嗎？管家叔叔，沒看見我留給你的那份禮物嗎？”

“啊哈哈，沒想到被你發現了，不虧是斐慈的盟友啊，聰明絕頂！”

約和頌直覺不對勁，揪起殘魂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眯了眯眼，“之前要你誇我一句跟要你命似的，碰見斐慈就跟吃了炸藥一樣。你不覺得你态度轉變得有些詭異嗎？”

“我隻是實話實話啊。”殘魂裝無辜，約和頌惡寒不已。

“别裝傻了！”約和頌将殘魂放下，“快告訴我斐慈在哪？”

“我沒騙你，他确實在樹頂，但是在哪裡要靠你自己去找——你威脅我也沒用！對方已經封閉了通往樹頂的通道，就算你想去也去不了，哈，就連我，都被拒之門外了，我能有什麼辦法！”他自嘲地聳聳肩，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所以你找上了我，”約和頌瞥他一眼，“你是故意找上我的，裝瘋賣傻對我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