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原本打算在都城停留一周半,以方便他觀察一些事情,進而完善計劃,沒想到9日晚上的一通電話将他的算盤打碎了。
“喂,阿夏,我是媽媽,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朱夏沒想過他的母親會給他打電話,畢竟就算是之前他開着魅影去了交大分學院接他姑,在那裡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當時他母親都沒有打過電話給他。
可現在,他居然接到了……
聽着那熟悉卻又仿佛闊别已久的溫厚嗓音,朱夏此刻的心情有些難以言表。
他以為自己在開了個人工作室、買了魅影、為家裡提供了兩千萬的拍賣資金、取得了超越同齡人的成就後,接到那個将他帶到這個人世間的女性的電話時,他應該是自豪的、高興的、得意的、終于能揚眉吐氣的!
看,他多厲害,能一首曲子賣出四千萬的高價!
看,他多能幹,在二十四歲的時候就能靠自己買下魅影!
看,他多牛逼,在他哥隻能為家裡提供三百萬,其他人對于困境束手無策之際,他卻能一口氣拿出兩千萬來為家人排憂解難!
看,他多有遠見,在其他人還在糾結于去哪裡實習的時候,他就能獨立開公司!
看到他現在這麼有成就感,你們應該後悔了吧,你們應該感受到痛苦了吧,你們應該……
你們應該回到我的身邊了吧?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他高傲地看着這些對不起他的人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為什麼,他卻有一種犯了錯被家長抓到的膽戰心驚呢?
為什麼,他的心中會出現懊悔的碎片呢?
為什麼,他會感到如此的委屈呢?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可以是這樣的,他不接受自己是這樣的表現!
朱夏刻意地讓自己的聲線趨向冷漠:“…挺順利的,是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另一頭的顧曼麗似乎聽到了兒子的聲音有點抖,但她的心情也不是很穩定,所以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她試探道:“阿夏,同事給我推薦了一家蠻好吃的私房菜,不知道你去沒去過,叫‘泰和府’,開在外江那邊。你明天要是有時間的話,媽媽帶你去那嘗一嘗,好不好?”
預想之中的責備沒有出現,朱夏有些詫異,些許水汽落到了他的睫毛上,他吸了吸鼻子:“…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明天可能回不去。”
顧曼麗:“那後天可以嗎?媽媽好定位置,那家店得提前預約。”
朱夏悶着嗓子努力‘嗯’了一聲。
顧曼麗沒錯過這聲輕哼,她彎起了嘴角:“那媽媽待會兒就打電話去預約,确定好時間後,媽媽後天就去接你,你現在是住在哪一邊?”
‘媽媽後天就去接你’這句話的魔力浸染了朱夏的心田,他乖巧地答道:“我現在在都城,後天的話,我可能會直接從機場去交大。”
‘都城’兩字讓顧曼麗的心沉了下去,她保持着平靜,哄道:“那後天媽媽去機場接你,好不好啦?”
朱夏點頭:“嗯,那我待會兒确認了接機時間後,就把行程發給你。”
顧曼麗:“後天媽媽會提前到機場接你的,肯定不遲到。”
“嗯。”朱夏無意識地笑了。
結束了這通難得的電話後,麥瑟夫聯系了朱夏。
麥瑟夫:我的朋友,你牽挂着的母親也在牽挂着你,這真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情啊。
朱夏:……
麥瑟夫:我現在已經能夠預想到,後天你和你母親會面時的溫馨場面了,哦~我真是感動到忍不住想要落淚~
朱夏:……
麥瑟夫:我的朋友,你的母親選擇現在聯系你,應該是看到了你的努力。恭喜,我的朋友,你終于得到母親的認可了。
朱夏:是嗎?
麥瑟夫:怎麼不是呢?我的朋友,你不能懷疑一位母親的愛子之心,這是對她的傷害。
朱夏:愛子之心…嗎?
麥瑟夫:當然,你的母親當然是愛你的,這難道是需要質疑的事情嗎?
朱夏: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麥瑟夫: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
周圍安靜了下來,朱夏躺在柔軟又寬大的思戀床墊上,望着窗外那覆了寒霜的月光出神。
愛嗎?
呵。
有這種東西存在嗎?
生活可不是搞笑節目,隻有能實打實地抓在手裡的東西才是真的,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并不值得過多考慮。
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他想。
朱夏轉身,不再去看月光,視線落在了發着幽光的木地闆上。
——
8月10日
朱夏在小關村停留了兩小時。
這次他沒有開凱迪拉克,而是選擇了被留在福來公寓地下停車場中的朗逸。銀灰色的朗逸悄無聲息地駛入小關村中,并不引人注目。
早上八點,他開車離開了小關村,在福來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将朗逸換回了凱迪拉克,開着凱迪拉克去了一家知名的港式酒樓吃早茶。
十點,朱夏正準備買單離開時,浩子聯系了他,說是下午大家一起吃個午飯,到時候思明和老Q都會來。他答應了這次邀約。
十一點時,财務聯系朱夏,詢問他工作室在八月是否還有新增項目,以便她備下充足的活動經費。
朱夏在計劃表中轉了一圈,讓财務多備十萬元整的經費。
十二點時,朱夏躺在總統套房的思戀床墊上,安然地陷入午睡。
下午兩點半,他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是栾琴打電話來報備公司用品的采購,朱夏讓她把清單發到微信上。
在檢查過清單上沒有額外不必要的物品後,朱夏又比對着網購價格檢查了預算,感覺沒什麼多餘的支出後,他修改了幾項物品的預購數量,減少了五項物品的預購價格,再删除了兩項需購買物品後,将經過多次調整的清單發給了栾琴,讓對方照着清單來進行采購。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朱夏讓員工們在接下來的時間内都不要再來打擾他,有什麼事等他明天回上廣再說。
随後,朱夏打開行李箱,精心挑選出一套蔻馳男裝,白色馬車圖案經典POLO衫,深藍色丹甯牛仔褲,經典标志G201運動鞋,再配上金屬方形框太陽眼鏡,和一塊皇家橡樹離岸型腕表,整體既輕貴又不顯平凡,他非常滿意。
做好造型,朱夏開着凱迪拉克前去赴約。
浩子挑的聚餐地點是柴門飯兒,在太吉道。朱夏開着到那裡時是四點半,剛好處于太吉道熱鬧峰值的開端,這讓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停車位。
等朱夏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停好車,下車一看,前有路虎,後有勞斯萊斯,左有法拉利,右有蘭博基尼,租來的二手凱迪拉克在其中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他心煩意亂地加快了腳步,打算來一個眼不見為淨。擡手間,他看到了手上的皇家橡樹離岸型腕表,心情又好了起來。
端着風輕雲淡的姿态,他踏着不緊不慢的步伐,閑适地擺動着手臂,不經意間讓腕表在晚霞中閃爍出一道又一道奪人眼目的光輝。
一路上享受着路人若有若無的羨慕眼神,朱夏自信地走到柴門飯兒,向前台報出了台号,順利地被引到二樓。
浩子訂的位置是二樓靠窗,他老早就看到了在路上走着的朱夏,原本打算下樓迎接,在看到前台帶着對方上來後,他起身打招呼:“學長,這裡。”
老Q和思明也一同起身招呼朱夏。
朱夏巡視了一圈,看店内的環境整潔又素雅,是一個适合用餐的地方,他滿意地點頭微笑道:“怎麼都來得這麼早?”
老Q大咧咧地替朱夏拉開凳子,說道:“反正思明會開車,我就幹脆讓他把我和浩子一起接過來了。來,學長,坐。服務員,點菜!”
浩子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下意識地擺到了朱夏的面前,問道:“學長,你先看一下有什麼想吃的沒?”
老Q也點頭:“對,學長你先點,别客氣,這頓我請客。”
朱夏拉起了嘴角,笑道:“要去錄節目了?”
老Q面上很是意氣風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還早,要到下周才正式開始。”
思明從剛才開始一直都靜靜地看着,待老Q說完錄節目的時間後,他開口道:“我今天中午就吃了一個面包,這會兒餓得不行,咱們先點一個豆花肥牛吃起,其餘的慢慢點,如何?”
浩子一聽好兄弟餓了,直接讓服務員去通知後廚,先上一份豆花肥牛和四份米飯。
老Q也催促着服務員讓後廚上菜快一些。
思明高興于朋友們的關懷,也沒忘記留意朱夏的反應,他看到朱夏的嘴角下拉了一點角度。
朱夏等服務員通知後廚後,報出了菜名:“橙香櫻桃肉、錘錘雞、紫蘇蝦螺肉、冰沙八爪魚、番茄桂魚、麻脆舌和辣子雞,就這些吧,你們還想吃什麼?”
浩子聽了一長串的菜名,遲疑道:“…應該夠了,不用再加了。”
作為東道主的老Q動了下腮幫子,想了想加了一個土豪冒菜:“因為要保護嗓子,我快有半年沒吃冒菜了,這會兒想得很,加一個吧。”
聽此緣由,浩子也沒再勸。
思明讓服務員續了茶水。
豆花肥牛和米飯很快就被端上桌,幾人邊吃邊聊。
浩子聊網傳新說唱需要注意的事項。
老Q聊到時候要帶哪些服裝去錄節目,還給自己準備了演講稿,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思明聊在律所遇到的奇葩客戶和離奇事件,囑咐老Q參加節目時少說多看、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畫的餅。
朱夏聊娛樂圈當紅藝人的收入與待遇。
朱夏的話題引起了其他幾人的好奇,紛紛詢問起與娛樂圈有關的道聽途說。
作為學長,朱夏也沒有低調的意思,當下便對着娛樂圈現狀高談闊論起來。
浩子和老Q聽得非常投入,時不時還很捧場地跟着評價轉述之事,思明忙着吃飯,留了一隻耳朵聽八卦。
朱夏針砭了一番當下局勢,很是看不慣粉絲圈的風氣。
老Q唉聲歎氣:“說實話,我倒是希望自己以後能有這樣維護自己的粉絲,至少能讓我知道自己還算是個有價值的人。”
浩子附和道:“而且有了粉絲,那賺錢不是跟淌水一樣,沒錢就開演唱會,開了演唱會就有錢,多巴适。”
剛才點的菜已經上齊了,幾人邊吃邊聊。
思明撈了一隻雞腿啃上,邊啃邊說:“記得不要竭澤而漁,持續發展才是硬道理。”
老Q:“我又不是資本家,怎麼可能做這種自毀城牆的事情。”
浩子:“要是經紀公司強制要求呢,這應該不好拒絕。”
思明:“不管是在什麼圈子裡混,一個人單打獨鬥是很困難的,有公司要稍微好一些,相對的,有了公司就會伴随着一些規章制度,很正常。”
朱夏:“不過現在的經紀公司都很挑人,如果老Q你之後要簽約公司的話,至少得讓他們看到你的價值。”
老Q歎了一口氣:“那就隻能等到節目播出以後,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浩子拍着老Q的肩膀,義氣道:“沒事,等節目播出以後,我會幫你留意那些對你有意向的經紀公司的,到時候還可以找思明幫你看合同。”
思明點頭:“我會酌情打折的。”
老Q沮喪的情緒被‘打折’兩字擊散了,他錘了思明一拳:“哥們兒還沒發達呢,你就不能給個免費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