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喪氣道:“我知道了,王哥,我明天就問一下北分店那邊招什麼崗位的人,要是我女朋友她做得來的話,我就把她介紹到那邊。”
王廣志欣慰道:“這就對了。咱們老百姓要過老百姓的生活,攀人脈、搞關系這種事情,那是有家底的人才能做的,我們有的這三瓜兩棗的,人家可看不上。”
——
難得坐上了魅影,開車的人還是打小認識的,宛玲便央着朱夏将車開到了外江。
外江一向是愛車發燒友的逍遙地之一,衆多想要過眼瘾的愛慕(車)者也會到外江來碰運氣,要麼是蹭豪車合照,要麼就是試圖加上豪車主人的聯絡方式。
自然,當魅影駛入外江大道時,朱夏和宛玲也受到此種待遇。
車身兩側一步開外都是随着魅影走動的男女,個個都熱情得如同他們手中那閃光不停的手機。
朱夏努力繃着臉,也壓不下上揚的嘴角,隻能抱怨道:“都到傍晚了,這些人難道都不需要吃飯的嗎?”
宛玲保持着正對前方的姿勢,慵懶地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略微分了幾分心神用餘光掃視着窗外那些亦步亦趨的男女。
她可是看到那裡面有幾對男男女女湊在一起沖着他們指指點點了,再怎麼說閑話,這車也不是那些人能坐得起的。宛玲驕傲地揚着脖頸,像一隻鬥勝了的鹦鹉。
簡星的TSL一直都跟在魅影的後面,直到進入外江,一下子就被人流給分隔開來。
他惱怒地按了下喇叭,心道:難道開TSL進外江還得良民證不成。
路人聽到了身後的喇叭聲,回頭看了眼,意思意思地讓出了一條縫,看到TSL之後又開來一輛豪車歐陸,縫隙馬上變為路道。
簡星看着後視鏡顯示出來的那輛白色歐陸,臉色沉了下去。他轉動着方向盤,以平穩的速度接近着前方的魅影。
應宛玲的要求,朱夏開着魅影在外江轉了一圈,等回到人流量最大的主外江時,他們才發現車後沒了TSL的影子。
宛玲抱手埋怨道:“這個簡星,不會是在外江迷路了吧,都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們。”
朱夏邊拿出手機打電話,邊替簡星辯白:“應該是人太多了,阿星他一時找不到停車位,才沒跟上來的。”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事實正像朱夏所說的那樣,傍晚之後的外江隻會更加熱鬧,豪車更多,因此不起眼的TSL混在其中實在是有些高調,逼得簡星找了相對僻靜的點停下車後,就怎麼都不肯再去湊熱鬧了。
一路步行到主外江時,簡星心裡的氣還沒散完,開口說話時就帶上了兩分攻擊:“你倆倒是舒服,開着魅影到哪都有人給你們讓路,不像我,想找個停車點都得費老大勁兒。果然車子不一樣,這人的待遇也不一樣。”
朱夏聽了,心裡有些不自在,趕緊把車鑰匙放到簡星手中:“其實我很久沒開車了,技巧都有些生疏,外江人又多,剛才我握着方向盤心裡還有些發虛。阿星,你開車技術好,還是你來開吧。”
簡星看着朱夏,一時間沒說話。
宛玲左右看着兩人,直接伸手将車鑰匙拿在自己手中,拍着簡星的手臂說道:“他開什麼車啊,别到時候把車刮花了。阿夏,你别管他。”
朱夏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再一次把車鑰匙遞給簡星:“肚子也餓了,上次咱們去吃飯的那個私房菜館還不錯。不過我不記得路,還是要麻煩阿星你開車帶路吧。”
簡星這才露出笑臉,拿過車鑰匙後,主動打開了後車門:“走吧,少爺小姐們,差頭師傅帶你們去吃飯。”
朱夏松了口氣,拉着宛玲坐進了後排。
關門時,簡星可能是沒掌握好力道,弄出了些聲響。坐在車裡的朱夏瞬時心疼地看向車門,還沒動作,宛玲就說起了俏皮話,逗得他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簡星坐進駕駛位,關好車門,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後,出聲打斷了後排兩人的聊天:“兩位,可能我們得換一個地方吃飯了,泰和府接下來兩個月的預約都滿了。”
宛玲‘哎’了一聲,不滿道:“你不是有那裡的會員嗎,連一張桌子也空不出來?”
簡星搖頭:“連一張椅子都空不出來。”
宛玲撅起了嘴唇:“那我們要去哪裡吃飯啊?”
簡星:“阿夏想去哪裡?”
朱夏:“你們決定吧,不管去哪裡吃飯,我都做東。”
宛玲眼睛一亮:“阿星,快開車,咱們去和平飯店。”
接下來的兩天,朱夏三人都開着魅影到處撒歡兒,直到28日,朱瑾打電話讓朱夏回家吃飯。
同簡星、宛玲兩人分開後,朱夏懷着錦衣夜行的忐忑與神氣開着車駛向靜和湖畔小區。
朱夏到達靜和湖畔時,正好看到了他哥朱瑾的車,在電話溝通後,他順利地跟在他哥的車後面進入了小區停車場。
朱瑾當初買房的時候,一次性購置了兩個停車位,正好能讓朱夏将車停在保時捷旁邊。
朱夏從魅影上下來時,還以為隻會看到他哥和他嫂子兩個人,沒想到後排車門打開,他姑朱明走了出來。
朱夏一瞬間站直,脊背沒有一處敢彎曲,他收回下巴,抿緊嘴唇,小步快走過去,扶住了他姑的手臂。
朱明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我還沒老呢。”
話雖如此,她依舊任由侄子扶着,還順便環顧了一圈停在一旁的魅影。
朱明挑起了紅唇:“看來阿夏你近來确實是用心了,這輛勞斯萊斯選得還行。”
朱瑾跟着說道:“是挺氣派的,要不是玲玲跟你嫂子提起來,我們還不知道阿夏你回來。怎麼下飛機的時候不跟家裡通氣呢?”
朱夏溫順地笑着:“前兩天事情比較多。我跟阿星、玲玲他們在忙着找辦公地點,又是跑工商又是跑稅務局的,人都弄得亂糟糟的。不想家裡跟着一起操心,就想等事情都弄好了再說。”
“是嗎?”朱瑾說道,“下次有事還是要跟家裡說一聲,我們也好幫忙。現在開公司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阿夏你也要有自己的分寸。”
“我知道了,哥。”朱夏點頭。
兩兄弟說話期間,朱明一直用眼神估量着那輛勞斯萊斯。周恬有點無聊地扣着手提包上的絲巾,她隻是下車的時候看了一眼勞斯萊斯,之後就開始欣賞起她剛做的美甲。
因為長輩的到來,朱瑾提議出去吃本幫菜。于是四人分坐兩輛車,駛離了靜和湖畔。
保時捷中,朱瑾握着方向盤,讓妻子周恬預約一下飯店。
周恬從包中抽出一張會員卡:“不用費事了,泰和府的會員随時都能過去吃飯。你直接開到外江就是。”
朱瑾有點意外:“你什麼時候辦的會員卡,我怎麼不知道。”
周恬:“是我爸給的。”
朱瑾了然:“那應該是誰替書記辦的會員吧。”
“誰知道,我又不關心這些。”周恬繼續欣賞着她的美甲。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弟弟他開的什麼公司?”
朱瑾:“聽說隻是間個人工作室,還沒有正式運營,發展方向估計還沒有定下來。”
周恬興緻缺缺:“工作室啊,那體量是有點小。”
朱瑾:“也還行吧,至少現在也算是賺到了點錢,家裡多少可以放心一些了。”
周恬:“你們家對你弟還真是上心。”
朱瑾:“畢竟阿夏從小就和他生母分開了,一直都是爺爺奶奶和姑姑帶他,因此家裡多少會偏向他一點,也是正常。”
周恬點頭:“确實,今天我遇到朱主任的時候,她聽說晚上我們要和你弟弟吃飯,無論如何都要跟來,她确實是蠻上心的。”
朱瑾:“嗯,畢竟爺爺奶奶現在也不在了,姑姑看着阿夏長大,肯定要多牽挂他一些。”
周恬好奇道:“那投注到你身上的關注少了,你不吃醋?”
朱瑾好笑道:“我吃什麼醋,别說我作為大哥就應該照顧他,更何況我又沒和我媽分開,家裡對我的關心并不少,有什麼醋好吃的。”
周恬:“哇,我選的男人真是不錯。”
朱瑾笑了笑,保時捷在他手下勻速前進着。
勞斯萊斯魅影中,朱夏與他姑朱明一路沉默着到了泰和府。
泰和府的服務生在周恬出示了專屬會員卡後,便将四人帶到了會員卡所對應的一樓包間之中,并送上菜單請食客們點餐。
周恬看着桌上的菜單,示意丈夫做決定。
朱瑾接到眼神暗示後,雙手拿起菜單放到他姑朱明的手邊,笑着說道:“這家私房菜的老闆是京城人,找的廚師既會做本幫菜,也能做北方菜。姑姑您看,有沒有和您口味的。”
朱明接過菜單,打量了一眼後直接合上,看向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問道:“你們這的招牌菜有哪些?”
“您好,我們這裡的招牌菜有片兒鴨、銅鍋涮肉、清湯燕窩、福壽肘子、白斬雞、八寶鴨、松江鲈魚、素蟹粉、糖醋小排、醉蟹、熏魚和響油鳝絲,一共十二道招牌菜。”服務員流暢地報出一連貫的菜名。
“北方菜都去了,隻要本幫菜就行,再加一個草頭圈子。”朱明單手把菜單推向了服務員。
“好的。”服務員點頭,“那幾位點的菜就是白斬雞、八寶鴨、松江鲈魚、素蟹粉、糖醋小排、醉蟹、熏魚、響油鳝絲和草頭圈子,一共九道本幫菜。您看,我有遺漏的嗎?”
朱明不耐煩地揮手:“就是這些。”
“好的,請幾位稍等。”服務員收起菜單準備離開。
“等等。”周恬叫住了她,“再加一份清湯燕窩。”
“好的,再加一份清湯燕窩。”服務員重複道,“請問還有其他的需求嗎?”
朱瑾看了下對面坐着的姑姑和弟弟,看兩人沒有意見後,點頭讓服務員去通知廚房上菜。
服務員離開後,包間内一時間隻留下了呼吸聲,周恬感覺有點不對勁,悄悄地踢了丈夫一腳。
朱瑾側頭看着妻子稍顯迷茫的臉,暗自壓下心中的不耐,拉起嘴角保持平靜地說道:“好不容易阿夏你決定回來了,之後的打算有考慮過嗎?還是說先從工作室做起,之後再一步一步擴大公司規模?”
被點名的朱夏第一反應是去看他姑的臉,但隻看了一眼就沒敢細想,選擇順着他哥的問題說起了自己的打算:“我跟合作方那邊談好了,之後會負責一部分專輯的制作。我打算先學習一下娛樂公司的經驗,等上手後再慢慢調整公司的運營方向。”
朱瑾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阿夏你要幫哪家公司制作專輯,是哪個藝人?”周恬覺得這事挺新鮮的。
朱夏小心地用餘光觀察着他姑,回答道:“是之前在選秀節目中C位出道的那個濯劭,他所在的公司要為他量身定制一張高質量的專輯。不知道他們從哪裡知道我在給音樂公司供曲的事情,專輯的主要負責人那邊找到了我。我聽了他們的計劃,覺得還算可行,就打算試一試。”
“娛樂公司做事一向都不拘小節,貿然找到阿夏你也很正常。”周恬也聽說過濯劭的名字,之前他出道的時候動靜鬧得很大,交大的部分學生還是濯劭的粉絲,成天地在學校裡給偶像拉票,她的幾位同事都被學生安利過。
“小恬你這可是說錯了,那些搞娛樂的公司做事哪裡是不拘小節,分明就是亂來。”朱明不贊同地打斷了周恬的話,“阿夏你也是的,要開公司的話做什麼不好,非得去和娛樂圈的人攪和在一起。要是你爺爺還在的話,你有想過他的心情嗎?”
被訓斥的朱夏一臉慘白,手指不斷地扣着褲縫,他讷讷張口,卻又說不出話來,隻能頹然地低着頭。
朱明還在繼續發洩着怒火:“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居然出了個混娛樂圈的人,那以後還怎麼在圈子裡挺直腰杆做人?朱夏,你太糊塗了!家裡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現在做這樣丢臉的事情。”
“當初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家裡幫你選好了專業,結果你不知道被誰迷了心神,背着我們把志願改了,跑到了C省讀音樂。如果當時不是你爺爺奶奶攔着,我非得壓着你改志願不成。”
“後面你讀音樂也就讀音樂了,家裡也沒少過你生活費,結果大學畢業了,你還不願意回來上廣,非得待在都城。你要是畢業後就回來,家裡給你找個教授,你跟着教授把研究生讀了,以後也方便留校,生活也體面。”
“結果你倒好,我們說什麼,你就不做什麼,現在還跑去開什麼娛樂公司,這是我們這種家庭的人能做的嗎?說出去别人還以為我們朱家已經沒落了!”
作為旁聽者,周恬并不清楚當事人朱夏此刻的心理狀态,她隻知道被台風掃到的自己很不舒服。在她家裡,很少會出現這種在公共場合、當着其他人的面來訓斥自家孩子的事情,所以在看到丈夫的姑姑如此對待侄子時,她并不知道如何處理,隻能求助地看向丈夫。
朱瑾注意到妻子的目光,習以為常地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勸和的意圖。
周恬見此,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最後還是服務員解救了搖搖欲墜的朱夏,搖響金色搖鈴的領班為幾位食客送上了一壺西湖龍井。
朱瑾起身提起茶壺,先給他姑倒了碗茶:“泰和府的茶一向不敷衍人,姑姑您嘗嘗看。”
朱明正巧口幹,順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嗯,你有心了。”
朱瑾露出一個笑容,給他弟朱夏也倒了一碗:“阿夏,你也嘗嘗看。姑姑的品味一向很好,她說這龍井不錯,那就肯定差不了。”
頭暈腦脹的朱夏順從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朱瑾接着給自己和妻子倒上茶。
幾人喝了半碗茶後,朱瑾開口道:“阿夏,姑姑她并不是真的有意說你,現在家裡主要靠的就是姑姑,我雖然也能幫上一些忙,但到底還年輕,在一些領導面前是說不上話的。要是你回來的話,姑姑和我也就輕松多了。”
朱夏木讷地點了下頭。
朱瑾觀着他姑的臉色,繼續說道:“最近我和姑姑都在想辦法把老宅拍回來,可惜的是看上老宅的人有幾家我們說不上話,事情難以推進,姑姑這才着急的。”
周恬:“就是淮江園那一套别墅?”
朱瑾點頭。
聽到自己從小居住的地點,朱夏總算回了幾分神,他謹慎地留意着他姑的反應,試探性地開口說道:“…那老宅現在預估的拍賣價是多少?”
朱瑾:“起拍價是一千兩百萬,但我估計成交價應該在三千萬以上。畢竟老宅的位置優越,雖然年限有點長,但左右居住的人家都不俗,設計也講究,價格很難低下去的。”
說着,朱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可惜我之前買了靜和湖畔,現在幾番努力也隻能湊到三百萬。不然我還是把靜和湖畔的房子賣了,再多找幾位朋友疏通一下關系,看能不能湊到底價。隻要能湊夠底價,之後也就好運作了。”
朱明放下了茶碗,厲聲道:“那是你的婚房,哪有婚房都沒住半年就賣了的,傳出去誰都會以為我們朱家要徹底落下去了,我不同意!”
“底價我來出,一千兩百萬是吧,我這裡有。”急迫地想要擺脫當下狀态的朱夏連連說道,顧不得去盤算工作室以後的發展,他隻想馬上解決掉家裡人遇到的難題,好不再罵他。
朱明冷哼了一聲:“有錢了聲音都不一樣了。你哥跟你說這些,難道是為了你的錢嗎?還不是你這幾年不知道在外面跟什麼人學壞了,連家裡的事也不顧,他才會告訴你這些,讓你在外做事時多想一想家裡人。”
朱夏聽明白了,他哥和他姑不是為了要他的錢才這樣說他,是因為家裡确實遇到了困難不好解決,愁到了他們。現在他取得了些成績,他哥知道他有能力了,才會選擇公開這些難事。
朱夏越發激動了,他将雙手交織在一起,擲地有聲地說道:“我知道家裡是不想我為難,我也不想家裡為難。這樣吧,我再挪一挪,湊夠兩千萬整拿去參加拍賣,哥你那三百萬就留着備用,預防其他事情的發生。”
“阿夏,你可得想好了,兩千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還有公司要打理,可别胡來啊。家裡的事情我和姑姑會盡量想辦法的,不能把你也搭進來。”朱瑾再三确認道。
朱夏搖頭,執意要自己出兩千萬來拍回老宅,擔心家裡因為錢選擇放棄,他又補充道:“如果到時候超出了兩千萬,我再來想辦法。”
朱瑾神情複雜:“阿夏,這樣你的壓力會很大的。”
朱夏:“哥,不用擔心我,我是有把握才會決定這樣做的。”
朱瑾低聲道謝:“謝謝你,阿夏,虧我還是你大哥,結果到了事情的節骨眼兒上還得找你來幫忙。”
此刻朱明的神情已經緩和了下來,她和顔悅色道:“行了,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了。阿夏這是長大了,出門辦事也能想到家裡了,要是你們爺爺還在,他一定會為你們自豪的。”
朱夏看着他姑笑了,心裡終于如釋重負,也露出了微笑。
周恬旁觀了一場官司,早已收起了之前的散漫,保持着面色如常端坐在椅子上。
金色搖鈴再次響起,擺盤精緻的菜肴被端上桌面供人享用。
朱瑾拿起了筷子:“看起來不錯,都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