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上午九點

尹思一到菜市場買了些許蔬菜、一塊豆腐并一盒雞蛋，又到便利店買了兩瓶可樂三塊巧克力。

吃過早餐後，看了幾頁書，玩了兩小時手機，該吃午飯了。

吃過午飯後，玩了半小時手機，午睡四十分鐘，在平闆上畫了半幅畫，該吃晚飯了。

吃過晚飯後，與父母通電話聊家常，刷短視頻至十一點，該睡覺了。

6月4日上午八點

尹思一被樓下的噪音吵醒，賴床半小時，起床洗漱，吃早餐。

發現換下的衣服有不少，開始洗衣服。

洗完衣服，打了一小時七人格，該吃午飯了。

吃過午飯後，打了五十分鐘七人格，午睡二十分鐘，在昨天的基礎上調整了畫稿的部分細節，該吃晚飯了。

吃過晚飯後，與父母通電話聊家常，與金萊萊微信聊天，上網沖浪，十一點，該睡覺了。

6月5日上午十點

尹思一已經開始習慣周圍的嘈雜，哪怕被吵醒，也保持着半夢半醒的狀态睡到了十點。

洗臉刷牙，播放手機音樂提神，吃了一頓早午飯，上網沖浪半小時，沒有午睡，不想看書，盯着昨天修改過的畫稿發呆，在不知從何處下筆，翻開畫集尋找靈感後變為上網沖浪，該吃晚飯了。

吃過晚飯後，接到了古蘭歆的視頻電話，對方要求她将最近的畫作發給她看。尹思一找不出理由推脫，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将未完成的畫稿打開，并在心中祈禱跨國網絡信号不佳，讓對面的人看不清她究竟畫技如何。

客觀規律不以人的主觀意識為轉移，她的祈禱失敗了。

“一一，你有多久沒有拿起畫闆來畫畫了？還是說，你現在隻會畫那些商業畫，不用畫闆，甚至連數位闆都不用，隻需要一台平闆或者是一部手機就能交差了事，反正隻要能夠拿到錢就行，至于畫作中是否需要注入靈魂，那是無需在意的事情？”

“你還記得觸摸到顔料的感覺嗎，你還記得如何處理畫布嗎，你還記得當初那個在大雨之中顧不上躲雨隻想着完成畫作的自己嗎？”

“尹思一，你能夠為現在的你感到自豪嗎？”

她得到了這樣的評價。

平心而論，古蘭歆這些話并沒有故作誇大缺點，相反，對方考慮到了尹思一的心情，已經盡量将話說得很委婉了。但也正是這些委婉，才讓被詢問的人難以接受。

是啊，現在的尹思一能夠為現在的尹思一感到自豪嗎？

這句話早就存在于尹思一的心中了，隻是她一直都閉着眼睛，試圖逃避當問出這個問題以後她将要面對的局面。她不敢面對，所以一直逃避。

她已經逃避得太久了，尹思一已經逃避得太久了。

被實話刺中靈魂最深處的痛苦，在情感還在麻木地屏蔽着會令自己不适的事物時，身體率先反應了過來，淚水湧出了眼眶，一灘一灘地落在平闆上，映射出淡黃色的燈光。

古蘭歆看到了那一朵又一朵的淡黃，聽到了沉默的哭泣，她歎了一口氣：“一一，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要畫畫的嗎？”

尹思一聽不到，她的身體在替靈魂哭泣着。那哭泣就如同打開了淤堵已久的河道，無數的垃圾混雜着張牙舞爪的棍棒在河道中翻湧着，撞擊着河道，也被水流撞擊着。

麻木的情感在一瞬間受到了沖擊，在察覺到痛楚後，那痛感便被無限放大，身體的主人不由自主地被痛楚牽引，然後随着水流的沖擊沉入了河道之中。

古蘭歆喊了好幾聲尹思一，均未得到回答，她隻能選擇挂斷通話，等自己手邊的事情解決了，再打電話過去勸慰對方。

待古蘭歆将作業交給帶課教授，在返回住所的路上，遇到了來接她下課的丈夫，宋五行。

宋五行不愧是古蘭歆的枕邊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妻子的情緒不太高漲。他将提在手中的小蛋糕放到妻子手中，接過對方的背包自己背上，才開口詢問原因。

古蘭歆打量着手中這個精緻可愛的小蛋糕，心中的煩悶也減輕了一些：“我剛才同國内的朋友通話，把人說哭了，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語氣太嚴厲了。”

宋五行還以為是妻子被教授罵了，既然不是那就不需要緊張了：“就是你經常提在嘴邊的那個尹思一？你把她說哭了，是因為什麼？”

古蘭歆不滿道：“什麼叫‘那個尹思一’啊？你會不會說話。”

宋五行雙手合十求饒：“抱歉抱歉，嘴快了，我的錯。”

古蘭歆瞪了作怪的人一眼，繼續說道：“我們還在C美的時候，我們那個班上就屬我和尹思一的天賦最好，學校裡發的獎學金不是她拿就是我拿，她那麼好的天賦居然跑去畫商業畫，搞得現在畫裡都沒靈氣了。”

宋五行了然：“所以你氣不過就說了實話，結果她一時接受不了就哭了。”

古蘭歆郁悶地點頭：“就是這樣。”

宋五行：“這個尹思一家裡經濟怎麼樣？是不是因為經濟問題才跑去畫商業畫的？”

古蘭歆回憶了一下：“我覺得還行，穿着雖然不是牌子貨，但質量可以；為人處世也落落大方，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在C美的時候，雖然也做過兼職，但大部分情況是陪着吳真希、金萊萊一起去湊熱鬧的；生活費雖然沒我的高，但也不是墊底。總體來說，感覺她家裡應該不算窮。”

宋五行接茬道：“如果她家裡經濟不算緊張的話，跑去畫商業畫确實有點浪費了。”

古蘭歆：“可不是嘛，她當時打算找工作的時候，我就勸過她了，哪怕不準備出國，好歹也考個研，這樣學曆上也好看一些，但她還是執意選擇上班。”

宋五行：“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事情，才導緻她選擇畢業就工作的。”

古蘭歆：“我也就曉得她需要還助學貸款，但隻要繼續讀研，就能找學校申請特殊情況，多少也會有一些補助，再跟着導師做幾個課題，再拿點補助，按她的天賦，說不定研究生還沒畢業，貸款就要還完了。我真是想不通她幹嘛不聽。”

宋五行：“人各有志吧，說不定是她家裡的要求。”

古蘭歆：“那估計不是，她爸她媽可疼她了，每回放假回來，她行李箱裡都裝滿了零食和特産，還天天和父母煲電話粥。如果一一鐵了心要幹什麼事，她父母八成都會同意的。”

宋五行：“那這事确實挺蹊跷的。”

古蘭歆：“對啊，所以今天視頻的時候，我才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如果不是知道一一已經辭職了，我連說都不會說，畢竟不是我發工資給她。”

宋五行：“也是，畢竟你們好幾年都沒見面了，雖然關系不錯，但彼此之間的生活沒有交集的話，有的話确實不好說出口。”

古蘭歆悶頭沉思，宋五行由着她去想，細心地牽着她避開來往的車輛和行人，以及下水道井蓋。

安全地回到租住的公寓，看着在廚房裡忙碌的丈夫，古蘭歆忽然想到了一個名字：“宋希之！”

“嗯？”熟悉的名字令宋五行擡頭：“你看到宋希之了？”

他好奇地走到窗邊往下看，來來往往都是大高個：“沒看到啊，她是進了哪家商店嗎？”

“哎呀，不是。”古蘭歆揮了下手：“我沒看到宋希之，我的意思是，校招之前，一一她好像有說過要找宋希之。但那會兒你知道的，我正懷着豆豆，每天都吐得天昏地暗的，就沒精力跟她們聯絡，還是金萊萊後來跟我說，當時校招的時候，一一她沒去參加，反而四處找人。她找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宋希之。”

“是嗎？那可真是巧了。”宋五行覺得有點意外，此刻他終于有了點妻子的朋友是朋友的實感了：“那她找我那遠房堂姐幹嘛？”

古蘭歆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一一都哭了，我也不好再問。要不，你問問你那遠方堂姐？既然當初一一找過她，她應該知道一些什麼事情的吧？”

宋五行有些頭疼：“我沒跟你細說過我那堂姐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