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麻煩。”

被粉雕玉琢的仙童這樣禮遇，北家少年臉紅紅的，垂着眼都不敢看人，“貴客這邊請。”

歸厭滿意地揚了揚唇角，他就喜歡這種能自覺管好自己眼睛的孩子，知道不能觊觎别人的東西。

歸厭心情好，說話也帶了幾分甜：“哥哥，我們以前都沒來過北邊，不知道新九州這邊有什麼好玩好看的，或是忌諱，能不能麻煩哥哥給我們說說啊？”

“能，能！”北家少年連連點頭，腳都差點不知道該往哪兒邁了，“新九州風氣好，沒外面那麼冷漠，——啊，當然我不是說……”

他想起來歸厭倆人都是從外面來的。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啦，我們來這裡确實能感到新九州的大家都親如一家，我來之前還擔心找不到恩人，卻不想大家都好熱心！”

歸厭倒沒說假話，這裡的家族并不相互壓軋，沒有一個想要從中作梗，反而想要為北惜漠洗刷污名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也正是因此，歸厭才這樣輕松地就混入了新九州。

北家少年抓着頭，不好意思了：“大家确實都挺互相關照，尤其是韓家和秦家，他們經常會接濟大家……”

歸厭引着北家少年說着話，一面向着市集走去，很快便将新九州的情況探聽得清清楚楚。

新九州原本是北塔和北谷兩個國家的遺民，北塔和北谷又相互接壤，彼此之間因為國籍問題其實是有過一些不大不小的曆史沖突的，雖然沒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矛盾也不算小，然而一百年前聞人得願那一劍之後，兩邊雖然得以幸存，卻都成為了被遺棄的一方。

最開始北·北塔和北·北谷還向往故國，想要設法回歸，維持着兩邊不甚友好的相互競争和敵對關系，然而，很快，當第一位設法回歸故國的志士曆經千辛萬苦穿越劍痕之後，他們便發現了自己被抛棄的事實。

緊接着，故國的遺棄（尤其是從未想過要尋找和設法救援他們的事實）和對他們過分的打壓，以及“好事沒有壞事你上”的态度讓北·北塔和北·北谷兩邊的家族徹底寒了心，過分艱難的地域條件又讓他們難以獨自生存。

但那段時間兩邊依舊有着很深的隔閡。

幸運的是，就在大家處境最為艱難的那段時間，也正是三十五年前，來自北塔的玉家、韓家和來自北谷的秦家三個家族站了出來，宣布握手言和，哪怕要面對被故國徹底放棄的可能性，也要共同進退，共同求活。

他們做到了他們承諾的，帶着當時所有幸存的家族活了下來。

于是新九州在那一天正式成為了新九州，也徹底成為了北塔和北谷的眼中釘。

類似北惜漠這種被派往前線最危險的地方卻反而落下個污名的事情并非個例。

然而，有實力突破化神，離開新九州的人太少了，剩下的人們也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真的落跑、叛逃、做了惡事，還是……

被污蔑了。

因為，自第一位帶回被遺棄消息的修士輾轉死在故土之後，再沒有第二位離開新九州的修士回歸新九州。

他們所有能夠獲知的信息全部來自于北塔和北谷的那些傳信者們。

也正是因此，歸厭師徒倆的出現，以及他們所帶回來的關于北惜漠救人的事迹，才成為了所有新九州的人們的希望，和，他們得以重新挺立起來的脊梁。

——無論到底是否的确有叛逃、落跑、背棄新九州的人，但，那些離開的人們中間有着像北惜漠這樣的人，他們便足以聊以慰藉了。

北家少年目露感激，說起來眼眶都紅了。

——他是北惜漠的侄子。

歸厭不在乎北家少年的感激，也不在乎他們的到來給新九州帶來了什麼，他隻在意他分析得來并親手造就的這個現狀能為他帶來什麼，比如北家少年對自己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而現在，他在意的是：玉家是最初站出來的三個家族之一，甚至是第一個站出來的，為什麼後來作為主導者的卻是韓家和秦家？玉家呢？

“玉家？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北家少年撓了撓腦袋瓜，“但我有聽我師公說過一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總之，當時他們說，‘玉家和我們不一樣，玉家是遷徙的一家，不會一直留在新九州，遲早會離開這裡’。”

“‘遷徙的一家’。”歸厭若有所思。

“小貴客您對玉家感興趣嗎？我知道的不多，這話還是我姐姐嫁人的時候我聽來的，他們說讓姐姐最好不要嫁到玉家去，不過我倒是覺得玉家的哥哥比韓家哥哥要好多了，姐姐在韓家過得不太順心，要是當時——”

北家少年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不妥，“啊，不好意思我說太多了，玉家的事情等我回去了我再去問問我師公，再來講給您聽！”

“玉家很好嗎？可韓家不是新九州的主事人嗎？我師尊給我定童養媳的時候就說過‘甯選望門庶，不選百姓嫡’。”

歸厭刻意延續了這個話題。

他一副天真懵懂的姿态，說的又是北家少年剛剛才下意識提到過的婚約之事，再加上他提到自己已有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