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大部分宗門弟子都已晨起操練。
沒多久,大會開始各家門派都次第入座。
墨欽門隻來了陳十八一人,它不欲張揚,便蒙了面,一頭鑽進天門山後山的林子裡。
今天是試劍會頭一天,二十一位掌門坐于上首,看着下方大小的擂台。
天門山掌門乙羅道人,一身白袍,仙風道骨;望月宮宮主李長仙天姿國色,腰間纏着一根長鞭;雪山派掌門鎖紅影,一副少女模樣,但是從三十年前就是雪山派之首。
江湖如此,第一要有多強,才能獨步武林?
陳十八一一看過去,最後将目光投向虛陽門掌門,公孫浮圖。
他面白無須,一身青衣,一個穿着紅衣的少女立于身側,應是他的小女,公孫茜玉。
公孫浮圖面容恬淡,與旁邊的人說話,又扭過頭來,同公孫茜玉笑語。
人人敬仰,又有兒女繞膝,真是叫人羨慕。
陳十八收回目光,定下心神。
頂級高手對于人的目光總是格外敏感,即使隔得這麼遠,陳十八也不敢透露出半點破綻。
他專注地看着擂台。
作為東道主,天門山将弟子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各門派的子弟與其挑戰,若能勝,便進入下一比試階段。
其實天地玄黃隻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甲乙丙丁的區别。江湖偌大,有天才,自然也有資質平庸的,既然千裡迢迢來了試劍會,總不能讓人家空手而歸。
于是有功力強大的弟子直接挑戰天字,也有童子挑戰黃字。
天門山一心向道,各種安排十分妥帖,但絕不奢靡超過。
陳十八選了一棵視野曠遠的樹,靜靜聽着山中劍聲破風。
大翰疆域遼闊,人傑數不勝數,縱然是萬裡挑一的高手,這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個。
沒有永遠的第一,隻有不斷出現的挑戰者。
天字第一個挑戰者是蒼梧派的大弟子,顔道月,守關的是天門山瓊白。
顔道月名字秀氣,卻生得魁梧剽悍,健壯如牛,一把長槍舞得虎虎生風。
反觀對面,瓊白一身道袍,長發束起,面容白皙沉靜,右手持劍負于身後。
觀戰的人竊竊私語:“瓊白姑娘看起來如此清瘦,能守關嗎?顔道友自入門以來,一直都是蒼梧派第一呢。”
也有人不以為意:“天門山内門的弟子,深淺難測,若瓊白今日勝了顔道友,那才精彩呢。”
任憑台下言語,顔道月自然不會輕看她,拱手道:“瓊白姑娘,請。”
瓊白微微颔首回禮。
随着一聲鼓聲響起,顔道月長槍突出,直刺瓊白面門,勢不可擋。
瓊白竟是避也不避,直到那長槍近身,才猛然出劍。
隻見銀白劍光閃過,“铛”的一聲脆響,劍與槍身相撞,顔道月一驚,險些沒握住槍柄。
瓊白速度極快,右腳用力,身子躍到空中,一腳踩住槍頭。
顔道月心下大駭,用力一擡,卻無法撼動分毫。
瓊白自然不是靠身體的重量壓制他的槍,而是靠内力,如此雄厚的内力,這女子好紮實的功夫!
瓊白長劍搭在顔道月肩上,目光凜冽,如觀音怒目,顔道月手一軟,長槍掉落在地。
瓊白飛身而下,站在擂台一角,衣角雪白,不染塵埃,還是那副安然的神态。
顔道月抹了抹額角冷汗,再拜:“瓊白姑娘勝了,我甘拜下風。”
此時此刻,觀者如雲,卻沒人發出聲響,周遭甯靜,隻有那幽遠的鼓聲,還在山間回蕩。
群鳥驚飛,撲棱棱在陳十八周圍環繞。
陳十八坐直身子,直愣愣看着那個白色身影。
若他沒有記錯,這應當是天門山師祖所創流螢劍法,缥缈輕盈至極,非女子不可練。
陳十八有些氣惱,他方才隻顧着出神,瓊白身法又快,他壓根就沒看清楚。
這劍法高超不輸昆侖劍法,與他的内功很相稱。
錯過了觀看學習的機會,着實可惜。
陳十八跳下樹枝,疾步朝擂台跑去。
因第一戰勝得漂亮,其他門派都不敢直接挑戰天字,大多選地字或玄字。
由于宗門子弟多,地字和玄字不止一人守關,一時間鼓聲震天,好不熱鬧。
穿着各家服飾的弟子也躁動起來,互相換着位置觀戰。
陳十八趁機選個角落蹲下來,自然是因為這裡視野好,而非衛姜與衛靈在一旁。
他蒙着面巾,用手按住臉頰,一邊看着擂台,一邊聽衛姜衛靈講話。
衛姜手裡不知捧着什麼,一個接一個往嘴裡塞:“靈哥哥,瓊白姑娘武功如此高強,你若能勝過她,豈不能一戰成名?”
衛靈拿着一把折扇,左手摩挲着腰間玉石:“若輸了呢?”
“輸給她也不虧嘛。”
衛靈輕笑着搖頭:“那可不行,失了南華宗的顔面。”
衛姜聲音不大:“若我哪一天内功能比得上瓊白,也算無憾了。”
“你隻需好好修煉,不要動不動往山下跑就阿彌陀佛了。”
“靈哥哥,你念佛好奇怪啊。”
兩人東扯西扯,也沒說什麼重要的事,聽起來卻很親切。
陳十八想,他與寒川師兄也會這麼說話。
——
日頭西沉,這一天下來,各門派的年輕弟子可算是開了眼。
天字号唯有穿山族的勾沉書與瓊白平手,也算入圍;地字号共有七人過關;玄字号有十三人過關;黃字号有十人過關。
陳十八趁着正午時分,各個擂台打得最熱鬧的時候,挑戰了地字号,發揮中規中矩,不驚不險地勝了守關弟子。
那時候大家都忙着去看龍門八歲弟子挑戰黃字号,無人在意他通過了。
隻有對手銀霜在結束時沖他說了一句話:“道友,希望下次你能全力以赴。”
陳十八不言不語,待記錄名次後,便快步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