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雲城外,千别山。
據說千别山上開了家客棧,名喚無歸客棧。那客棧不開在熱鬧繁華的缙雲城中,也不開在行商必經的道路旁,偏偏開在了荒無人煙的山上,誰聽了都不得道一句老闆的腦子不好使。
山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來的客人?
可奇怪的是,這客棧白日緊閉大門,隻有晚上才開門迎客,更奇怪的是,一到晚上滿堂座無虛席,熱鬧的緊,比起城中最大的酒樓,也不逞多讓。
也有人懷疑,那裡相談甚歡的賓客,當真是人嗎?
可無人敢去客棧做客,探那一點究竟。
此刻正是日上中天,金色光芒焦烤着大地,千别山上的客棧門敞開,陽光給客棧門前牌匾上‘無歸客棧’四個字鍍上了一層金邊。
一位灰衣少年正吭哧吭哧掃着門前灰,太陽曬得人額頭冒汗,落在眼角澀的難受,少年便捏着袖子去擦。
“趕緊的,别墨迹,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麽連這麼點地都掃不幹淨?”
清朗的聲音從客棧裡傳出來,少年恨恨瞪了屋内一眼,然後繼續打掃,一張嘴嘟嘟囔囔,無聲罵着屋内讨厭鬼。
少年正無聲罵的暢快,眼前閃過一抹紅影,他微怔,随即欣喜擡起眼眸:“老闆娘,您回來啦!”
聽到聲音,屋内的人也連忙迎了出來,他的身法極快,快到隻在原地留下道道殘影,他在屋檐下陰影處停下步伐,笑臉相迎:“喲,看樣子此行很順利麽,昨兒剛走,今兒就回來了。”
扶凊掃了一眼兩人:“阿大,你又欺負小三是不是。”
阿大本名喚雲映寒,隻因他是扶凊撿回來的第一個人,扶凊便常常以阿大相稱,所以,第三個被撿回來的,便是小三了。
雲映寒攤了攤雙手,無奈道:“老闆娘,您這可就冤枉我了,咱們幾個也就琅華他一位活人不怕日曬,這要讓我或者淳叔來,您老以後也就不必送我們再入輪回了。”
扶凊沒好氣翻了個白眼:“也就小三信你的鬼話。”
淳叔本便是鬼,自然怕日光,可眼前人卻隻是半死不活的活死人,日光于他哪有那般恐怖?
不過是找了借口偷懶罷了。
“我所言句句屬實啊老闆娘,蒼天可鑒。”雲映寒做傷心狀,舉起右手朝天發誓,“我對老闆娘一片敬重之情,可從未有半句假話。”
一旁的琅華皺着眉頭糾正道:“寒哥,你這話昨晚不是剛跟鵲姐姐說過嗎?”
雲映寒:???
“鵲姑娘,我對你一片真心,可從未有過半句假話。”琅華學着雲映寒的模樣,語氣竟與他有七分相似。
“琅華,你……”雲映寒不可置信看着琅華,右手捂着胸口,一臉痛苦,“我對你那麼好,你怎麽這般對我?老闆娘我太傷心了嗚嗚嗚。”
他捂着臉去拽扶凊的袖子,卻被一巴掌拍開。
雲映寒:???
他是沒人愛了是嗎?好氣!
扶凊好笑看着他倆打鬧,越過雲映寒踏入客棧,琅華也想跟進去,卻被雲映寒一個眼神吓得立馬抱起掃把,哭喪着臉繼續幹活。
“地掃完了嗎?活幹完了嗎?晚上來客了瞧着滿院狼藉,咱無歸客棧名聲還要不要了?”
雲映寒瞪了他一眼,随後進了屋,見扶凊正坐在一側窗戶前,手裡捧着一卷文書翻閱,他便繞去了後廚,片刻後,端出一壺熱茶給她倒上。
“這是什麼?司墨君的新令?”雲映寒饒有興趣道。
“是我昨日去抓的那隻逃出冥府的惡鬼。”扶凊随手将文書遞過去。
文書上所記,正是林氏兄弟一事始末。
林生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惡鬼提前看中準備培養的伥鬼。那場殺局,就是為了林生而設的。林生也确實是死在了那場局裡,但被羅刹鬼煉制成了伥鬼後,留在了山上,替羅刹鬼做些事情。
隻是或許林生成鬼的時間尚短,羅刹鬼沒有來得及安排他做什麼事情,隻是教他如何殺人、如何通過活人來提升實力,其他的也不知是不信任還是其他,并沒有給安排。
雲映寒漫不經心接過,粗粗掃了幾眼便放下了。
“您是又得離開了?”
扶凊點點頭:“林生身上有羅刹鬼的線索,帝君令我抓回羅刹鬼,而且……”
她悄然撫上右臂,那裡被衣衫遮蓋下的皮膚上,有一枚紅色的圓形印記。
直覺告訴她,如果不盡快找到羅刹鬼,那枚印記或許會帶來什麼意外。
“我必須将他抓回來。”
“什麼時候走?”
扶凊伸伸懶腰:“明日啟程,這客棧,還是交給你們了。”
雲映寒笑了:“到底誰是老闆啊?您這甩手掌櫃當得可真夠悠閑的。”
“沒辦法,官職在身,身不由己。”扶凊朝他彎了彎眸,“要不我幫你舉薦下,也來做個陰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