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貧道可是捂着耳朵入定的……”南枝藍彎下腰,手撐床榻,牢牢地盯着白及。
白及轉身埋在被子裡,打斷她的話:“藍師姐!”
“不過他無情道已破,宗門長老們絕不會放過你。”南枝藍眼睛彎成月牙狀:“但你們可以回靈槐島,他做他的少島主,你做你的少島主夫人。”
白及從被窩裡探出頭:“她無情道為何會破?”
南枝藍理所當然:“他情根已種,色戒已犯,無情道自然破了。”
“我……我害了她!她……她定是去戒律堂!”白及大駭:“我要去找她!”
南枝藍攔住她:“你個凡人,去了還不被捏死.等着師姐,我會會他們,我倒要看看,宗主的愛徒,他們會如何磋磨。”
白及一整天心神不甯,司灼大清早便去練劍,怕是在诓她,而是獨自受罰了,她待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也不敢去前山。仙門大考剛結束,山門世家還在千珏宗多有停留,她若出去,撞見了誰,又是一陣風波,而今她為一己私欲,闖出如此潑天大禍,她是不是又害了司灼?
可她沒辦法,不是她,還會有其他白氏女。可她隻有司灼,若是司灼也不要她了,在這世道于她若烈火烹油,她如何能活?
若她也能修仙,也能做自己的主,她哪會自甘下賤奪妹妹的夫婿,又何必再給司灼下藥!
白及将手臂咬的全是齒傷,血腥味和疼痛逐漸讓她冷靜了下來。
若真被逐出千珏宗,在此之前,她也要看遍所有藏書,求上天垂憐,以謀後路。
*
夜色融融,大地昏睡。
南枝藍來之時,白及端坐書案,以指沾水,反複練習,努力背下生澀的符文。
南枝藍翻窗而入,漠然看着白及畫符。
看她神情恍惚,白及焦急萬分:“藍師姐,司灼她!她如何了?!”
“她在練劍。”
“練劍?長老們罰她練劍?”
“戒律堂未有半分動靜,我在第一峰找到她,但觀她蒼茫劍意,道心依舊。”南枝藍有些茫然:“她的無情道沒有破。白及,她的無情道為何沒破?”
白及卻深吸一口氣,捂着胸口:“謝天謝地,神佛保佑。”
“我問他,昨夜和你已然破戒,為何道心依舊?他卻答:他修的道與我不同。無情道并非絕情,而是大愛無情,對萬物有情。他對你之情,與對衆生之情相同。他愛你,與愛衆生相同。”
南枝藍眉毛擰成一團,說着莫名其妙的話後久久沒有動作,白及拿手晃了晃她的眼睛:“藍師姐?”
“可他對你起了邪念!做了那等事!如何又能無情?”
白及卻徹底放下心來:“可能這便是書中所言:無惡我,無欲我,唯真我。司灼她對我沒有邪念,她隻是成全我,成全自己。”
聽完白及的話,南枝藍咬着手指來回踱步半晌,似乎完全不解這話是何意,隻得出一結論:“也就是說,他道心依舊?!未有半分動搖?!”
白及點頭。
“無情道?并非絕情?”南枝藍忽而笑了,笑得幾分瘋癫,她來回踱步自言自語嘀嘀咕咕:“有意思,有意思極了!原來無情道一開始并非絕情絕愛,是先有情再無情,是我隻知散修們殺妻證道,是我着相了!哈哈哈哈哈哈!着相了!哈哈哈哈!”
此刻的南枝藍聲音很輕,帶着幾分虛無缥缈的溫潤,陌生的讓白及有些毛骨悚然,她轉身,眼睛成了一條縫:“白及,你也去修無情道吧。司灼那是太上忘情,那不是真正無情道,你殺夫證道!以萬物為刍狗,對萬物無情,才是真正的天道無情……然後師姐教你由無情入無相!”
她的話颠三倒四,白及卻聽懂了:“藍師姐,你修的可是無相道?”
南枝藍雙眼放光,她正視白及:“千妙真人一隕,師尊便着相了,我勸師尊,着相有何不好?破相進而無相,師尊問我的道是什麼。我言:‘萬物有情,天道無情,順它者,為畜為蜉為魔為鬼為仙為人,而我便無形無相無我,我即是萬物,萬物即是我。此為無相道’。”
南枝藍斂了神情,眼睛卻沒有半分笑意:“司灼的無情道,表面是萬物有情,卻是入因果而避因果,他若真有情,便會同我師尊如煙仙子般着相了,若他無情便會和無塵一樣。無塵殺了他師妹才無情道大成,他是有情而後忘情。不破不立。”
南枝藍偏過臉,碎發遮住了她的神情,她漆黑的瞳孔變紅,周圍的眼白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線,那些紅血絲如蛇行般在她眼眶裡亂蹿:“可我偏要破了他的無情……”
她看着白及的腹部:“若你有了子嗣,我要看看他如何避因果……還是他連孩子也不要……”
白及打斷她:“沒有子嗣。”
“什麼?”
“我們不可能有子嗣。”白及垂下頭:“她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