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殺了你!
白及合目擡手,筆鋒落處剛勁飄逸帶着詭谲的絲絲邪氣,若是有高階符箓師看到此符,定會召集衆人将白及關押起來,并非因白及偷學高階符箓,而是因這符箓,早在百年前就因太過陰狠惡毒而被永久封禁。
符名:三千修羅域
畫完符箓已是子時,白及本以為至少能撐到上了床再暈倒,但她握着符箓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更深露重,濕冷的地闆讓她在夢裡也緊緊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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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濃郁,空氣黏濕沉悶,風聲如異世低語,隻有遠處一盞明晃晃的燈籠。
白及睜眼後四處打量了半晌,不遠處突兀地傳來絲竹之樂,緩緩幽然,宛如一隻巨大的蜈蚣無數觸角慢慢爬行的摩挲聲,給人一種陰郁詭妙之感。
白及往前走了幾步,濃霧慢慢散開,七層燈火通明的塔樓便漸漸從濃霧裡顯現出來。
白及往上看去,一通體雪白的少年,披頭散發赤足着站在塔尖,俯視她:
“這鬼蜮最紅火的教坊,今夜隻為小娘獻藝。”
白及聳肩:“看死人跳舞,有何新意?”說罷徑直走了進去。
剛才還站在塔尖的完顔璃,此時出現舞姬身後,跟着伴奏的樂師,哼着調子:
“但這可是最出名的霓裳羽衣舞,李隆基作的曲,為了驗證,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把他的殘魂搞到這裡來,給我伴樂。”說着指着屏風後的樂師,生怕白及不信,又解釋:“你看,他就是李隆基的殘魂,不過以前是胖子,後來瘦了。”
白及無甚表情,靜靜地看着完顔璃,完全無視舞姬們,好似這些婀娜多姿的絕世之舞,實在乏味可陳。
“你不喜歡?那巴渝舞呢?你們蜀中軍旅的戰前舞。”完顔璃說着,拍了拍手,舞姬便消失了,随之出現的是一群穿着破損戰甲的冒着黑氣的士兵。
“他們可不是舞者,這些都是戰死沙場的亡魂,我訓練了好久,才有了這堪比宮廷戰前舞更甚的舞姿。”
完顔璃轉着圈加入他們,身體跟着士兵的舞姿擺動,又和着樂師哼着曲,但她的舞姿是别扭奇特又僵硬無比,和受過專業訓練,上百年來隻表演一支舞的士兵們天差地别。
但舞姿差,絲毫不影響她享受這裡,她純色的衣衫襯着蒼白的臉有股瀕死的美,亂舞的散發遮住了她的眉眼,隻能看到她的嘴角詭異的上翹。
邪異的嗓音,哼唱的調子和她的本體一樣,幽暗又蒼涼,好似她無論身處何處,都能營造恐怖詭妙的氛圍。
就像她帶給白及的感受一樣,絢麗精緻又令人窒息。
白及深吸一口氣,抓緊袖子裡的符箓:讓世人畏懼的瘋子,美麗癫狂的至強者,有本座一個就夠了。
猛然間,燈光全滅了,絲足管弦之樂戛然而止,似是堕入無間地獄。白及還未拿出符箓,就被瞬間突臉的完顔璃掐住了脖頸,騰空而起,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又太快了,讓人完全無法反應。
白及因為缺氧,止不住地往下扒拉完顔璃的手,眼珠從左到右緩緩轉動,完顔璃身後是無想山遍地的屍骸,而她的面孔比無想山更陰暗,蒼白又詭異。
“仔細端詳,你的皮囊,确實喜歡。”假惺惺的纏綿語調,似在逗弄玩物:“但自誕生之日起,我便發誓,所有說過我惡心的,無論是誰,皆殺之。”
陷入瀕死的窒息間,白及垂眼從完顔璃倒影的瞳孔看到了自己,還是當年羸弱的凡胎,還是當年誰都可以一擊斃命的草芥,但兩人的眼神在這一瞬重合,深淵般眸子裡都帶着妄圖淩駕于一切之上的癫狂。
随即白及眼睛彎成月牙,也假惺惺的以情人的低呢回複她:“我……看……着你……如何……殺……”
完顔璃眯起眼睛:“你的眼神和我很像。”
“所以,讓你隻死一次,未免不盡興。”
如亡魂陷入地獄之河的詛咒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