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暗紫色雷蛇劃破黑暗。
雨水傾瀉而下,萬千水幕瘋狂砸落,無情地澆灌着廣袤大地。
一隻蒼白的手從地下伸出,伴随着骨頭喀嚓喀嚓的響聲,一道暗紅身影出現在了泥濘土地之上。
那是個身披暗紅長袍的男人,長袍之上大片大片的黑牡丹妖豔至極。寒風凜冽,廣袖長袍被吹得獵獵作響,男人手指拂過自己染血又快速被雨水沖刷幹淨的胸膛,低聲笑了起來。
“好極……好極!”
“鎮魂嶺,定魂釘。”
“萬葬崗!”
“就這般怕本座沒死透嗎?”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在無邊夜幕中顯得愈發的滲人。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遠處走去,高大的成年男子身體緩慢縮水,就連昳麗到近乎攻擊性滿滿的面容都變得青澀起來。
磅礴大雨沖去一切污濁,偌大荒嶺再也尋不到那道暗紅身影。
……
春寒料峭,夜晚的不歸路格外的冷。
更遑論剛剛才下了一場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雨。
一衆前來拜入仙宗的年輕弟子也終于尋得機會閑聊。
“你們可知那魔頭身死一事?”
“自是知曉,魔界尊主法力無邊,靠入夢術騎在衆仙門頭上作威作福多年,一朝反噬身死,被自己魔界的人挫骨揚灰,實乃大快人心。沒了魔主,我等睡覺都要輕松許多。”
“諸位師兄師姐,我乃山野散修,倒是不知這魔頭怎還與睡覺扯上關系?”
“師弟有所不知,魔主擅長制造幻境,一手入夢術出神入化,曾創下過一夜引一宗門入魔記錄,入夢殺人更是手到擒來,導緻好長一段時間仙魔兩界無人敢入睡,整日整夜靠調息修煉度日,惹得兩界叫苦不疊。”
“若是論仙宗能因魔頭之死,多收點弟子就好了,知道論仙宗受歡迎,但真不知道每年報名人數這麼多啊,聽聞論仙宗還隻招收20人。”
作為仙門學府中的第一仙宗,論仙宗的招生考核不可謂不盛大,連續一個月的收徒測試日日爆滿,據說報名用的測靈石都用爛了幾顆,他們這群人更是連測試的山頭都還沒上到。
沙沙——
踩過草葉的聲響打斷衆人談話。
一隻白皙細嫩的手撩開茂密枝葉。
那手實在好看,一衆修士眼前一亮,瞬間激動起來,就瞧見了一青衣美人撩開枝葉,微微側身,恭敬露出身後之人。
來人少年模樣,容貌極盛,俊美絕俗,一雙桃花眼漂亮到顧盼生輝,加上眼尾一點墨色小痣,那些個狐狸精怕是修煉個幾千年都幻化不出這樣一張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對方的臉色太過于蒼白,帶着一絲病弱氣。
看着看着,不少修士臉上詭異的帶出紅暈。
叮鈴玉石相擊之聲,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其中一個清麗女子手上拿着一把華麗至極,墜着寶石珠玉的傘,而這樣一把傘正被女子小心打在少年的頭頂。
美人開道打傘。
修士們驚疑不定地瞧着少年,以及其身旁秀麗華美,卻好似侍女一般的四個女子,
少年目光極為不客氣地在衆人臉上掃過,眼尾微擡,無形中帶出倨傲矜貴之氣。
“看什麼看?”
清越好聽的聲音驚醒了一衆看愣了的人群,饒是築基修士都無法做到長時間撐出靈氣隔絕雨水與泥污,可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卻幹幹淨淨到仿佛剛從寶車上下來。
瑩潤微光輕閃,某鷹鈎鼻男子定睛一看,發覺是那傘面上做點綴的寶石在濕冷天氣中仍散發着盈盈光芒,他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那混在諸多寶石中并不如何顯眼的冰藍石頭,似乎是萬年寒冰石!拍賣會上曾賣出天價的東西。
修士們互相交換着眼神,首次這麼想去結識一個人。
蠢蠢欲動中,鷹鈎鼻男子主動上前搭話:“早前并未瞧見過道友,不知道友名諱,師從何處?”
蕭瑜坐在侍女為他布下的毛茸軟榻上,聲調慵懶。
“何事?”
鷹鈎鼻男子嘴角上揚,露出自認最溫和友善的笑,“見道友一人來,不若結個伴,大家也好互相照應。”
【這小子狂什麼狂啊,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有本事别來拜入論仙宗。】
蕭瑜嗤笑。
他本被蒼白病氣削弱的攻擊性顯露出來,“互相照應,你覺得我需要?”
此時四位侍女各司其職,一人為其打傘,一人為其泡茶,還有人調香,捧着糕點侍奉在旁。
矜貴的小少爺需要一個修士的互相照應嗎?
鷹鈎鼻男子面上笑容就要堅持不住,“這多一個說話的人,了解一下外界情況也好不是,蕭小少爺。”
點出蕭瑜家族後,鷹鈎鼻相當自信,早聽聞古族蕭家此次為了送家裡的病弱小少爺進論仙宗,可是為論仙宗捐了數十座極品靈脈。
蕭瑜眸色微動,輕輕轉動了一下手中茶杯。
他半笑不笑地又問了一聲:“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鷹鈎鼻男子粗狂一笑,分外豪爽的模樣,“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日後同宗門也好互相照應不是。”
【蕭家的小少爺,那不行走的礦山,還是個被關在家裡的病秧子,大爺我就是想來讨點好處,還不識相地給爺送上見面禮。】
蕭瑜輕笑一聲,聽人心聲多年,他依舊會為這些自以為是的聲音感到好笑。
“那想要與我交朋友,閣下是不是該主動送上見面禮以示誠意。”
鷹鈎鼻:“?!”
蕭瑜歪了歪頭,疑惑不解地道:“莫非不是這般交朋友嗎?”
“是是是。”
蕭瑜攤開另一隻沒有握茶杯的手,就差直接寫上“見面禮”三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