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不要堕了清潭宗的威名。”
他的話音剛落,沒有空氣牆阻攔的玩家們宛如一群眼冒綠光的惡狼,當即嗷嗷叫着沖了出去。
長書蝶都被鎮住,好半晌才說:“這一屆的師弟師妹們……真是嫉惡如仇啊。”
和天弈聽着玩家們那一串“德瑪西亞!殺殺殺!”“獎勵!經驗!技能書!”的胡言亂語,對“嫉惡如仇”這四個字保持沉默。
不過此時他是完全不擔心蓬辰道人的下場了。
反正據小天道說,“蓬辰道人”以後會作為這一片地圖的常規野圖boss,一天一刷新,好給玩家們增加一點刷圖的樂趣。當然,為保留一向被玩家盛贊的智能回應機制,真正的蓬辰道人的神魂不會被湮滅,而是會被放在天道捏造的軀殼裡,日日被殺。
小天道慷慨地表示,與他賺回來的信仰值相比,給他捏新身體的這點信仰值不值一提。
反正隻需要捏一個金丹期的殘軀就足夠了,現在每天光自己把自己作死需要複活的金丹期玩家都數以千計,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順手的事。
确定這個邪修的下場之後,和天弈就不再向他投以關注。他轉身想問長書蝶是不是應該去找一下現在還沒回來的莫容芝,卻驚訝地發現終于回過神來的女修眼裡含着淚光。
“道尊閣下……不,小弈。”她喃喃道,“我以為此生不會再聽見你叫我師姐了。”
和天弈怔住。
他忽然意識到,他的口中好像确實已經許久沒有再吐出任何一個親密稱謂。他不再管長書蝶叫師姐,不再管莫容芝叫師弟,也不會再親昵地喊落霞仙子師姑。長師姐變成了長首席,莫容芝成為了青鳥靈君,而落霞仙子,她重新回到了落霞仙子的身份。
他也不再對封熄衍叫出那個曾經他們玩笑般取的外号——三行。這個從“水火”、“消息”、“阿衍”等等亂叫一通的稱謂中脫穎而出的外号,後來成為他們心照不宣的親昵代稱,而到後來決裂,便再沒人提起。
于是如今每一次見面,他都很客氣疏離地喚他:“魔尊陛下。”
和天弈已經記不太清他第一次改換稱呼時這些親近之人的神情,但想來應該也不會好看。也許他們都曾希望為這無端的疏遠要一個解釋,卻在一次次比對待旁人更深的冷漠中卻步。
和天弈心中模模糊糊地冒出一個想法:早知如此,我應該早些去舍身補了那結界的。
他隕落了,這持續不斷的無形傷害,是否就不會再落于他親近的人身上呢?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小天道調轉目光,輕輕巧巧地瞥了他一眼。
長書蝶不像小天道那樣洞明和天弈的内心。她感慨萬千,覺得此時的小師弟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麼冷漠,于是堪稱“大逆不道”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歎氣:“明明樂遙師伯隕落的時候你都尚且是一頭黑發,怎麼當上道尊之後,一夜便白了頭呢。”
和天弈接不上話。
他也不知為何,從斬情台上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滿頭白發了。
好在這時,從天而降的青鳥打破了傷感而沉凝的氣氛。羽毛豔麗的鳥獸降落掀起巨大的狂風,在落地的前一刹那,龐大的獸身如幻影般扭曲消失,唯有一個人形從風中翩然落下。
“長師姐!”莫容芝一落地就急急地沖到長書蝶面前,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灼和擔憂,“我沒想到,這作亂的邪修竟是蓬辰那個老不死的!師姐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怎麼好像一提蓬辰道人,你跟小弈就都那麼擔心我?”長書蝶奇道,随後又笑着安慰他,“沒事,你和師兄厲害,我都沒有出手,那蓬辰道人就已經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向來隻管大事的道尊這次竟然願意出手了?
莫容芝不可置信地看了和天弈一眼,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又轉了性子。但不管怎麼說,長書蝶沒有向上輩子一樣和蓬辰道人兩敗俱傷最後身亡都是好事兒,這意味着劫難已過,隻需他完成天道的任務,就能将對方複活。
莫容芝非常開心。他來的時候自然看見了被玩家們追得狼狽逃竄的蓬辰道人,也被他自己的小天道科普了這家夥以後的下場,此時沒話找話,自然而然地跟長書蝶聊起斬殺邪修守衛正道的經曆來。
他正面帶笑意地聽着長書蝶講着講着就忍不住操心的叮囑,旁邊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這就是那隻新生的靈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