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院還保持着潘棠當年離開時的樣子,院子裡的草木繁盛,但并不雜亂,能看出是常常有人來打掃修剪。
宋婉慈的話讓潘棠一驚,潘棠看着眼前這個被她稱為母親的女子,看出了她臉上或心疼或憂愁的神色。
宋婉慈這是在...心疼她?
“阿棠,母親知道你不願嫁給不喜歡之人,當年你設計逃婚,就是為了擺脫婚事,但這麼多年你為何不走,陛下要你嫁給世子你為何不反抗?”
一席話,潘棠心中震顫,宋婉慈這是以為她不願嫁給世子,于是想要幫她逃脫?
“母親,我願意嫁給世子。”
宋婉慈連連搖頭,“不不,你與世子素昧平生,并不了解他為人,你當年怎麼與我說的?你要嫁一個自己真心喜歡之人。阿棠,莫要委屈自己。”
她眼中似有淚花,一個勁往下說,言辭激動懇切,潘棠鮮少見到這樣的宋婉慈。
曾經的她腐爛灰敗,像是具行屍走肉。潘棠隐隐看見了那個,阿姐描述當中,會據理力争從不吃一點虧的鮮活的母親。
三年未見,宋婉慈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母親已經失去了你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了。阿棠,你當年為了那個奴隸,敢做出逃婚之事,如今又為何輕易就妥協了,你莫要說違心的話,和母親說說心裡話,你究竟想不想嫁給世子?
“你父親就是個虛僞至極的小人,他自己想要拉攏讨好世子,但拉不下臉去谄媚,如今你陛下給你和世子賜婚,他心中定然竊喜,但又不想在你面前失了面子。哪怕是占了便宜,也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
她抓住潘棠的手,急切地在她手上摩挲,這是宋婉慈每次勸說潘棠時一貫的動作。
潘棠突然意識到,母親可能并沒有變,她還是那麼固執,隻能聽進去自己相信的話。
“母親,我願意嫁世子,我喜歡他。”
潘棠将自己的手抽回,認真道:“我和世子并非素昧平生,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不存在不願意,不存在逼迫,就是張公公所說的那樣,是女兒親口同意嫁給世子的。”
“當真?”宋婉慈呆滞道。
潘棠點頭。
“好,好...那就好。”宋婉慈拍了拍潘棠手背,目光放空,不知看向何方,她語調平靜:“你外祖家遠在廣陵,母親雖然向來與你外爺不親厚,但你外爺為人正直清高,你若投奔,他不會坐視不理。若是哪天想走了,就告訴母親,母親替你安排。”
說完,宋婉慈像是失了魂一般,搖搖晃晃地走出院子。院門口,樊媽媽連忙去攙扶她。
獨留潘棠一人站在原地,潘棠不能告訴母親衛琢就是當年阿酌之事,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越少人知道越好。
母親的反常讓潘棠一時心緒淩亂,因為她發現,母親剛剛的那番話可能真的是真心的,這讓潘棠無措。
再環顧小院的周圍,廊庑下一塵不染,房間也不染塵灰,花圃裡一根雜草也無,難道這些也是宋婉慈的手筆?
——
曼姝問:“娘子,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要回去嗎?”
潘棠思索片刻,“曼姝,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大将軍府。”
“娘子要去找世子?”
“是。我要問問清楚,今日這賜婚到底是怎麼回事。”
潘棠摸了摸挂在腰間的令牌,這是衛琢前幾日離開時交給她的,是大将軍府的令牌,他說,有這個東西在,無人會攔她。
她現在就要去試一試。
——
而另一邊,大将軍府中,衛琢端坐前廳,底下跪着的幾個下人瑟瑟發抖,覃墨滿臉笑容站在一邊。
衛琢渾身氣質冷得吓人,眼神淩厲,他語調平靜道:“覃墨,我不過是任務時受傷,在外面修養幾日沒有回府,你的人就四處開始通風報信了?”
覃墨作為定遠侯明面上的眼線,有恃無恐,“世子殿下這說的哪裡話,小人不過是擔心世子殿下安慰罷了。談何通風報信一說。”
“朝中那些官員,有的上趕着來巴結,有的巴不得我死,你賣大将軍府中的消息,賣了不少錢吧。”衛琢道。
“不過是一些想要了解世子殿下喜好的有心人,小人将那些無不足的的小事告訴他們,她們也好投其所好不是?”
“所以,我還要謝謝你了?”
“小人不敢。”
木影在一旁看得心驚,這堂中跪着的三人,是世子抓住的覃墨的眼線,專門給覃墨通風報信的。今日這些人的小命怕是要不保了。
但說來說去,世子最恨的那個當然是覃墨,隻是受制于蠱毒,目前還動不得他。
堂下三個眼線都是府中伺候的下人,一時動了歪心思替覃墨辦事,此時三人不停磕頭,隻求世子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生路,怕是沒有了。衛琢今日此舉,是為殺雞儆猴,不然覃墨猖狂,以後那些下人要是都聽覃墨的,還能得了?
衛琢淡淡道:“木影,帶到院子裡動手,把府中其他下人一塊叫出來。”
木影得令,帶着三人到将軍府前院中,府裡幾十個下人圍在一起,皆噤若寒蟬,顫顫不敢動。
跪着的三人不住磕頭,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喊道:“求世子放小人一條生路,小人隻是一時财迷心竅,才受了覃總管的蠱惑,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