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開車簾,對着外面趕車的阿酌道:“葉郎君,你看如何?我就說能成功吧。”
僞造的戶籍上面,阿酌給自己也取了個姓,便是葉。于是潘棠一直用“葉郎君”揶揄他,他也不惱。
阿酌扭頭微微一笑,“二娘子冰雪聰明。”
兩人的馬車在大路上疾行,此時臨近黃昏。
看着外面碩大一個赤紅的太陽,漸漸落進遠處群山,金色光芒将天地籠罩在内,一切靜谧美好。潘棠想到,此時若是順利,潘蘿應該馬上就能和趙澄拜堂,她的心願終于要實現了。
今日下午,潘棠見到潘蘿。
那時她正看着鋪了滿床的喜服發愁,兩個婢女催了一次又一次,讓她趕緊将喜服穿上,她推脫許久,終于等來了潘蘿。
潘棠道:“你終于來了。”
潘蘿吃驚,“二姐姐,你怎麼知道....”
“我不光知道你這幾日生病都是在假裝,也知道你依舊沒有放棄,想代替我和趙澄拜堂。”
潘蘿心虛低下頭,慌亂又愧疚。
“好了,别浪費時間了,既然已經來了,趕緊的,我來給你穿衣裳。”
“二姐姐....”潘蘿滿眼愕然。
潘棠:“你都做了這麼多,我要是還不幫你,豈不是太過于狠毒了?再說,我又不想嫁趙澄。再退一步,我也需要你替我拖延逃跑的時間。”
雖然這樣說,但其實潘棠壓根不需要潘蘿替她拖延時間。她留下來留到此時,就是為了等潘蘿。
沒再多說,潘棠讓門口的小柳進來,将房門鎖上,兩個人忙着給潘蘿打扮穿衣。
做到一半,潘棠不禁感慨,“實在是太草率了。”
一聽這話,從小跟着潘蘿的丫鬟小柳頓時哭出來,委屈道:“娘子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若是娘子正經嫁人,肯定是風光又體面,前後幾十人伺候着。”
“小柳,别哭了,别為我難過。還有二姐姐也是,你們要為我高興才是。”潘蘿格外堅定。
潘棠将最後一支金钗插進發絲,認真看了眼鏡子裡的潘蘿。上妝之後,她一改往日清秀可人的氣質,整個人濃豔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真好看。”潘棠由衷道。
“是很好看,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潘蘿最後仔細看了眼自己的樣子,道:“但是不能再看了,快把蓋頭蓋上。”這蓋頭一蓋上,她今日就不是潘蘿,而是潘二娘子。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潘棠從回憶裡出來,看向遠處的巍峨群山,路面鋪滿金光,長得沒有盡頭。
她問阿酌道:“阿酌,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人能為了愛情,不惜犧牲自己嗎?”
“二娘子覺得呢?”
“有,但不值得,愛情過于虛無缥缈,初始再濃烈的愛,最後也會變心。”就像她的父親母親,年少時舉案齊眉佳偶天成,經年後針鋒相對反目成仇。變心是男人的秉性,刻在骨子裡的。
阿酌沒回頭,看着前方,金光描摹出他俊逸的輪廓,潘棠看他久久不答,以為他也贊同她自己說法。
随後卻聽他道:“從心就好。”
别問值不值得,就問想不想做。
驚訝于他的坦然,潘棠在後面凝眸看他。潘棠知道,自己愛慕眼前這個少年,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但是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也要為了他犧牲自己,那麼隻要她選擇做了,就絕對不會後悔。
希望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到。
太陽漸漸落下,金色陽光暗下去,天邊一片赤朱丹彤,晚霞渲染半面天空。馬車跑得很快,仿佛可以通向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微微涼的風從她耳側掠過,發絲亂舞拍打臉頰,淩亂中,莫名有了種名為“自由”的感受。
彼時她并沒有察覺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直到馬靠近了她的馬車。
嚴瑛策馬,喊道:“阿棠—”
潘棠聽見,驟然拉開車簾,阿酌将馬車停下。
“瑛姐姐你...怎麼....”
嚴瑛小喘了口氣,根本來不及寒暄,直接道:“賢妃娘娘危在旦夕,你要不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潘棠僵住,腦海中有根弦轟然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