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崔姨娘揚起下巴,将頭扭向一邊,“怎麼樣,那可是我替你女兒精心挑選的好夫婿,是個富貴商戶呢,潘棠以後可要享福了。”可不是享福嗎?官家女嫁富商,到處都被人戳脊梁骨。想起這個,崔姨娘就忍不住高興。
宋婉慈沒理會,拖着步子,一頓一頓地往外走。
太陽快要落山了,刺眼的金色陽光打在人的臉上,睜不開眼睛,她擡頭,看向那太陽,再閉眼,感覺到天旋地轉,天大地大,萬裡廣闊無垠的疆土上,除了京城,哪裡都能任人馳騁。
但再睜眼,目光所及之處,四面都是圍牆。她心道:“既然如此,走遠些吧…”
——
另一邊,新娘上花轎,迎親隊樂聲起,又是一路敲鑼打鼓,終于在吉時前将新娘送到趙府。
趙府外人圍了一圈又一圈,都伸長脖子去瞧新娘子的模樣。
有人起哄道:“趙兄,據說新娘可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你要不現在就掀開蓋頭給我看看。”
此人正是趙澄多年來不着調的朋友之一,行事同樣荒誕不經,連提前掀蓋頭的話都能說出口。
不光他在起哄,趙澄其他兄弟都在起哄。
趙澄皺眉,做了個“夠了”的手勢,将笑聲壓下。
媒婆連忙道:“萬萬不可啊,婚儀沒完,怎麼能掀蓋頭?不吉利不吉利。”
新娘在攙扶種下了馬車,進門時,需要先跨火盆,再走過有黃豆鋪撒的地面。新娘走得穩穩當當,看上去十分穩重的模樣,衆人對這新娘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不是說新娘本人十分粗鄙頑劣不堪嗎?怎麼現在看上去禮儀周到,十分端莊穩重?
說到此處,有人笑道:“還能什麼原因,裝的呗,這潘二再怎麼荒唐,做了新婦也是要守規矩森嚴。”
有人贊同,點點頭。
衆人随着新郎新娘進大門,走進前廳,裡面坐着的正是趙司竹趙老爺子。
大腹便便的趙老爺滿面紅光,笑得像尊彌勒佛,旁邊放着的,正是趙澄早逝的母親的靈位。
媒婆道:“吉時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後,大聲喊:“禮成!”
賓客們擁着新郎新娘進洞房,下面正是鬧洞房的時候。
除了趙澄的幾個兄弟,其他人都礙于趙澄兇名,根本不敢造次。趙澄一個眼風掃過,幾個兄弟也不敢放肆了。
于是衆人開始起哄掀蓋頭。
媒婆到了,繼續主持儀式:“接下來行結發禮。請新郎掀蓋頭。”
趙澄拿起邊上的秤杆,臉上戴着笑,正是得意之時。畢竟娶到了個一直對他不服氣的娘子,不管以前如何,成婚以後還不都是要聽他的。
誰知,他将秤杆往前伸,新娘就往後躲,一來一回,趙澄微惱,看着一衆賓客他又不好發火,低聲威脅道:“讓我沒面子,看我等會怎麼制你。”
新娘身軀微微顫抖着,趙澄隻當她是怕了,再去挑蓋頭,但新娘還是躲。
趙澄将秤杆重重放在床上,問:“你要如何?”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蓋頭下面傳來:“妾害羞…”
趙澄動作一滞,覺得潘棠聲音有些奇怪,但沒多想,看向圍着的賓客。
衆人立刻識趣:“既然新娘害羞,那我們就不看了,我們出去,哎,趙郎君别生氣。”
賓客散去,趙澄重新看向新娘,“這下行了吧?”
新娘緩緩點頭。
媒婆道:“請新郎掀蓋頭。”
趙澄重新拿起秤杆,屋子外面爆發一陣響亮的議論聲,将趙澄的動作打斷。
小厮連忙跑進來禀報:“郎君,宮裡的公公來了,是陛下的聖旨。”
緊接着,公公便走進新房,二話不說揚聲道:“傳陛下口谕,尚書府潘二娘子即刻進宮面聖,刻不容緩,欽此。”
“公公,我這辦婚禮呢,陛下怎麼突然要召人啊?好歹等我把婚儀走完啊。”
公公沒理趙澄,直接對新娘道:“潘二娘子請速速随老奴進宮,十萬火急啊。”
新娘卻坐在喜床上一動不動,趙澄忍無可忍,“你倒是說話啊!”說着上前一步,一把掀開紅蓋頭。
新娘吓得連忙後躲,蓋頭被掀開,頭上的發冠叮當作響,眼前一排金鍊子四處晃蕩絞在一起,她怯懦地擡眼看向一臉震驚的趙澄。
臉上厚厚的脂粉被兩行淚水洗得早已經斑駁,整個眼眶都是紅的,她按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隻玉镯。新娘正是潘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