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啦”一聲,阿酌一道掌風劈過,小杌子在半空中應聲而碎。衆人呆呆地看向他那邊,眼裡滿是震驚。阿酌也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略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立刻反應過來,“二娘子。”他匆匆走到潘棠身邊,“二娘子可有事?”
潘棠目視着前方,連眼睛都不會轉了。她顫抖着聲音,“阿酌,為什麼我聽到了碎瓷聲。”
般若被得瑟瑟發抖,弱弱道:“娘子...奴婢錯了,沒抱住壇子。”
地上,福來客棧金燦燦的金磚地面上,清澈的酒漿灑了一地,在日光下晶瑩得像是琉璃一般,有陣陣香氣彌漫開來,彌漫至大堂的每一個角落。
有人驚呼,“這個味道,是浮生醉!”
“真是浮生醉?不是說這酒已經銷聲匿迹許久了嗎?”
“錯不了,我當年有幸嘗過一口,那味道終身難忘,這就是浮生醉啊。”
有食客去問玉容,“掌櫃的,你們店竟然還藏有浮生醉,我們怎麼不知道,你這是私藏。”
“掌櫃的,你是不是還藏着浮生醉,我要買十壇!”
玉容隻好賠着笑臉,但心裡的怒氣已經快壓制不住,都怪那個趙澄今日來攪局,害得她沒了芙蓉花釀的最後一壇浮生醉。“客官們稍安勿躁啊。”她心下一橫,道:“沒錯,小店确實是有浮生醉,但是,不賣。”
“怎麼不賣呢,你會不會做生意啊?”衆人議論紛紛。
此時,潘棠見狀行至大堂中央,她從驚懼中回過神來,心中又生一妙計。
對着玉容微微一笑,她道:“客官們想喝浮生醉可以,兩個月後在萬福客棧,自有浮生醉為大家奉上。”
“你個小娘子湊什麼熱鬧,你說話算話嗎?”
玉容頓時反應過來,上前一步,“當然算話,她就是我們萬福客棧的二當家。今日我玉容說了,就在兩個月後,我們賣浮生醉。”
得到了玉容的回複,衆人皆安心下來,大堂裡的酒香越來越濃郁,光是聞着就要讓人飄飄欲仙,仿若進入了瑤池仙境,看着滿地的瓊漿玉液,原本恐懼的情緒煙消雲散。
而趙澄卻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事态發展的方向和他想的大相徑庭,原本他幻想大殺四方,抱得美人歸的場景沒有出現,反而是這個侍衛出盡了風頭。他正要趕上前去和玉容争辯幾句,好給自己找回些場子,萬福客棧外已經圍了一圈的官兵。
小厮走進來向玉容禀報,“已經按掌櫃的要求把官爺們給請來了。”
可憐趙澄雖腰纏萬貫,但父親卻隻是個買來的八品官位,不得不妥協被官差抓了回去,但是他不怕,畢竟他早已經是長安大牢裡的常客了。
——
經過這一場鬧劇,回去路上馬車裡的氣氛略顯凝重。
般若自責得不敢擡頭,酒畢竟是在她手裡灑的,雖然是被那壯漢扔來的小杌子吓到了,但這也不是她原諒自己的理由。而阿酌一如既往地沉默,抱臂靜靜坐着。
潘棠歎一口氣,“你們怎麼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今日完成的不是挺好的嗎?”
“娘子,您别安慰奴婢了,都是奴婢的錯。”般若聲音悶悶的。
潘棠胡亂揉着般若的頭,哪怕般若早已經長得比她高許多了,“沒事,二娘子不怪你。那酒就應該我自己抱着,明知道你馬虎,本就不該讓你抱的。”
她本意雖是安慰,但話一出口,般若的自責心更甚了。
一直沉默的阿酌突然道:“是屬下的錯,二娘子罰屬下吧。”
潘棠忍不住笑出聲,兩汪淺淺的酒窩若隐若現,“都說是自己的錯,那我到底該罰誰?”她仔細忖度着,開口道:“我今日來萬福客棧的原因,一是為了拿到一百兩銀票,讓咱們院子吃喝不愁。二是和玉容姐姐達成約定,以後為她釀酒。”
她掏出袖子裡藏着的銀票,在空中甩了甩,“看着是什麼?錢我們都拿到手了,今天可是大大的成功啊。”
她臉上笑着,心裡卻在滴血,因為她現在院子裡那壇酒也是保不住了,當時為了安撫玉容姐姐,那壇酒她也答應送了出來。而這一切,都拜那個趙澄所賜!潘棠向來愛憎分明,這筆帳她一定要向趙澄讨回來。
般若直腸子,被哄了兩句果然喜笑顔開了。潘棠看着阿酌道:“好了,阿酌你一直藏着手做什麼?”
阿酌将手往懷裡縮了縮。
“二娘子現在命令你,把手拿出來。”她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阿酌還是不動,潘棠去扯他的衣袖,最終還是将那手扯了出來,手背上劃了血淋淋一條傷疤。
“你藏着不讓我看,傷疤就會自己好嗎?”
“不會。”他道。但是他真的不想讓二娘子看到,她看到的話,會不會又給他找大夫,找大夫會不會又花掉她一大筆錢,那他要還的錢就又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