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三刻。
日上枝頭,秋風習習,阖緊的窗戶被風掀起一角。微涼的冷風裹着陽光一湧而入,榻邊的紅帳被吹起,刺目的陽光落在蘇沅卿面上。
蘇沅卿蹙眉,羽睫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率先入目的,是蕭清辭那張清風霁月的隽秀面容。墨發披散,蘭節玉骨,陽光透過晃悠的紅帳,落在他的側臉,照得在那冷白眼尾的紅色小痣上,冷濯又溫和。
蘇沅卿彎眸,伸手向前,觸上那顆小痣,細細摩挲。
忽地,修長的指節覆上她的手,方才還睡着的蕭清辭睜開眼,眉眼噙笑。
他将蘇沅卿抱在懷裡,腦袋在她脖頸處蹭了蹭,聲音帶着淡淡的慵懶:
“卿卿,為何不再睡會兒?”
“照規矩,我們現在該起來去皇宮了吧。”
蘇沅卿擡眸瞧他,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擔憂地問他:“現在瞧着天色不早了,皇帝舅舅他們會不會……”
“呵……”
蘇沅卿還未說完,便被蕭清辭吻住耳根,顫抖着停下聲音。
他湊在她耳邊,半阖着雙眸,輕笑回她:
“我昨日一早便跟父皇和母後打過招呼了。明日再去,不妨事的。”
“嗯?”
熱氣噴灑在蘇沅卿的耳邊,她下意識地躲了下,紅着臉低聲道:“……你倒是有先見之明。”
蕭清辭聞言,半撐起身。
紅帳拂動,他的眉眼映上淡淡的紅意,俯身湊到蘇沅卿耳邊,啞聲說了些什麼。
下一秒,蘇沅卿直接紅着臉把他推開,聲音惱怒,卻越來越小:
“誰教你……這些的?”
蕭清辭覆上去,目光灼灼:“卿卿……”
“便是我最好的老師。”
-
“啊湫!”
遠處,剛剛酒醒便趕來太子府的洛逸之打了個噴嚏。
他坐在藏卿閣前的木亭内,靠在紅柱上,一邊拿着折扇輕晃,一邊無聊地垂眸看着底下流動着的清河。
蕭清辭怎麼還不醒?難道是小爺教他的東西……他學以緻用了?!
不多時,洛逸之實在無聊得很,便側眸看向旁邊穿着竊藍色錦袍的蘇昀,挑眉道:
“大理寺卿今日怎麼有時間來?平日裡不是個日理萬機的主麼?”
蘇昀坐在一旁,半支着腿,把玩着手上的紅木盒子。
他的墨發僅拿着根青玉簪子固定住,眉目揚起,恣意潇灑,風度翩翩,吐出的話卻是直刺人心的冰冷:“我來尋我妹妹,前些日子給她備好的新婚賀禮還未做好,今日正好送來。”
“說到忙,倒是不及洛小侯爺,整日流連花叢,天香閣裡的姑娘哪位不認識您?”
“你!”
洛逸之氣極,上去就想跟他掰扯兩句。
不就是撮合了他妹妹和蕭清辭嗎?對小爺我甩什麼臉!
你是大理寺卿你了不起嗎!
蘇昀不言,隻是淡淡地瞥過來一眼,洛逸之便洩了氣。
他重新坐回去,頗為氣惱地看向另一邊的英朗少年。
“你呢?”
“孟小将軍今日怎麼也忙裡偷閑跑出來了?軍營不需要守着嗎?”
“呵。”
孟昀坐在前面的石桌前,一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盞茶,一邊沉聲回道:
“巧了,我也是來找我妹妹的。”
“現在九皇子死了,她欠太子妃的也還清了,我要把阿玥帶回家。”
“呦呦呦~你們兩個商量好的吧。”
洛逸之翻了個白眼,把折扇放在自己的臉上,雙臂交叉枕在腦後,靠在柱上假寐,嘴上倒是半點不饒人:“妹妹妹妹……怎麼了,我一個獨子倒還不配坐在你倆中間了呗。”
孟昀坐在石桌前,淡定地飲了口茶水。
“洛小侯爺知道便好。”
洛逸之:“……”
真是待不下去了!早知道他就該晚些時候再來,現在倒好,蕭清辭沒見到,還被這兩個無良的家夥嘲諷。
穿着冰台色錦袍的公子黑着臉起身,将折扇一收,正欲起身離開。
忽地,寝殿内傳來了淡淡的呻吟聲。
藏卿閣占地甚廣,除了那一處寝殿外,還有不少屋子,與前面的亭子也隔得挺遠。
再加上現在已經快午時了,他們都以為憑着蕭清辭那每日卯時雷打不動起身的性子,現在早該醒了。
不然蕭散也不會把他們放進來等着。
不過……
雖然那呻吟的聲音不大,但在座的幾人都身手不錯,耳力也比常人敏銳。
洛逸之的動作頓了下,有些戲谑地轉頭瞧向一旁的蘇昀。
果不其然,方才還笑得恣意的公子瞬間便斂下笑容,宸京有名的笑面虎大理寺卿,此時正沉着雙眸,冷冷說道:“這青天白日的……太子殿下倒是忘了當年太傅教習過的話了,看來我得回去給老師說上兩句。”
“欸~人家新婚夫妻,難免如狼似虎。”
洛逸之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繼續打開折扇晃了起來,還好心地給蘇昀也扇了兩下,卻被他無情地伸手拂過。
洛逸之倒也不惱,隻是笑着看向孟昀:“你說是吧,孟小将軍?”
孟昀也頗為興味地瞧着蘇昀,作為宸京幾個少年成名的天才之一,他們二人在官場上常常你來我往地較勁,現在一看他吃癟,他倒還有些高興。
孟昀點點頭,英朗的眉眼調侃似的投向蘇昀:“嗯。”
蘇昀的臉更黑了。
忽地,蘇昀似是瞧見什麼,唇角勾起。
他起身坐到孟昀對面,幹淨利落倒了盞茶水,仰頭一口飲盡。
他彎唇笑了下,擡手指向孟昀背後,舉手投足間,皆是意氣風發,公子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