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蘇沅卿恍若大夢初醒,倏忽站起身來。
她一會兒看着床上的婚服,一會兒看着桌上的胭脂和鳳冠,一時不知該先弄哪個。
蕭漱玉笑着把她拉住,待她冷靜下來,才把她帶到桌前重新坐下。
“阿沅别慌,聽娘的。”
蘇沅卿點頭:“嗯。”
蕭漱玉在雲傾苑裡給蘇沅卿梳妝,蘇予安和蘇相容則是站在丞相府門口,準備迎接蕭清辭。
蘇相容站得久了,一邊打着哈欠一邊靠在牆上偷懶,腦袋一點一點的。
蘇予安見狀,曲指對着他腦門就是一敲:
“臭小子,今天是你姐的大喜日子,給我打起精神來!”
蘇相容捂着自己的頭,可憐兮兮地看着蘇予安:“是阿姐成婚又不是我……”
“嗯?”
蘇予安側眸瞥了他一眼,蘇相容渾身一顫,瞬間便直起腰闆,讨好地笑了笑:“爹别生氣,我站我站……”
蘇予安收回視線,遙遙望向前邊。
遠處,接親隊伍浩浩蕩蕩,最前方的紅衣郎君騎馬而來,意氣風發。
蘇予安回頭對着身邊的侍從耳語了幾句,便拉着蘇相容往前走了兩步。
蕭清辭今日穿着大紅色婚服,頭束金冠,眉目清隽,下馬對着蘇予安行了一禮:“嶽丈大人。”
他噙着笑,聲音明朗:“我來迎娘子。”
蕭清辭話音剛落,便瞧見蕭漱玉挽着蘇沅卿,自府内走出來。
蘇沅卿頭上蒙着蓋頭,看不太清路,隻得将手放在蕭漱玉的手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不多時,她感覺手上的觸感變了。
蕭漱玉溫暖的掌心被微冷的指節取代,蓋頭下,一雙金線繡着的錦靴映入蘇沅卿的眼簾。
紅色的袍角在風中輕晃,蘇沅卿的身前好似投下一片陰影,她微微低頭,輕喚:“夫君。”
修長的指節攏住她的手,蕭清辭笑着湊到她耳邊,聲音溫和:
“娘子,我來迎你。”
-
天鼎二十八年,十月十二。
皇太子蕭清辭迎娶嘉甯郡主蘇沅卿,聲勢浩大,滿城皆慶。
紅綢鋪了整條玄華街,從太子府到丞相府的路上,就連樹上都挂着象征着喜慶的紅綢帶,随着清風一吹,綢緞翻滾,整條街似是都被籠在了紅浪之下。
現在正值晚秋,樹上枝葉盡落。
但此時,街道兩旁的樹上都飾着火紅的花,是蕭清辭派人千裡迢迢從東熙國運來的,蘇沅卿最喜歡的相思花。
秋風微涼,相思花的花瓣被吹得零落。
火紅的花瓣随着紅浪在空中翻飛着,明明灼灼。
長長的接親隊伍幾乎填滿了整個玄華街,紅轎為首,郎君在右。
放眼望去,鑼鼓齊鳴,紅妝十裡。
宸京萬人空巷,街上兩旁,林林總總地聚着諸多百姓,有個背着長劍、舉止不羁的白衣少年經過,不知這是在幹什麼,便拉着一個人問道:
“這位兄台,冒昧問一下,這是在作何?怎地這般大陣仗?”
“你不知道?不是我們蒼瀾人吧?今日可是太子殿下迎娶嘉甯郡主的大日子!”
“太子殿下?可是那位平災亂、清君側的蕭清辭?”
“對,你瞧,那就是我們太子殿下!今日他要迎娶郡主了,兩人郎才女貌,簡直是天作之合啊!”
……
蕭清辭騎着高頭大馬,紅袍金冠,意氣風發。
清隽的面上洋溢着喜色,薄唇勾起,是宸京中人從未見過的模樣。
墨發被風吹起,拂過他的眉眼。
一雙冷清的桃花眸潋滟着悅色,羲和灑落,被盡數攬進了他的眼底,熠熠生輝。
那滿街紅綢落花,也不及郎君一笑刹那。
背着長劍的少年點了點頭,登上身後的扶月樓。
他立在三樓盡處的廊道上,垂眸看着底下的盛景。
想他遊曆四方,寫了一路遊記,早就想換個風格,寫個話本玩玩了。
這倒是一個絕佳素材。
君慕果然沒騙他,他來這蒼瀾一趟絕對不虛此行。
一顆喜糖和幾個銅闆突然砸到白衣少年的頭上,将他從想象中喚醒。
他往下瞧去,就見幾個面容冷肅的暗衛跟在蕭清辭的身側,對着人群撒着銅錢和喜糖。
蒼瀾傳統。
銅錢是永結同心,喜糖是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撒給周往百姓,則是求個祝福。
少年白衣翩跹,眉目張揚。
他伸手拿下頭頂的喜糖,倚在身前的欄杆上,笑得散漫恣意。
他将糖紙剝開,任由甜蜜的滋味在嘴裡蔓延着,轉身下樓,背着自己的配劍漸漸走向夕陽盡處。
既是吃了喜糖,話本就得好好寫了。
那話本叫什麼名呢?
便喚《攬清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