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要為了蕭暮歸,跟他決裂嗎?
她……竟是一句都不願意再聽他說下去嗎?
蕭清辭怔愣着瞧着她離開的背影,看着那抹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處,他的眼前忽地便是一陣模糊。
“罷了,權當我多管閑事吧。”
“總歸她蘇沅卿以前如何,今後如何,也與孤毫無關系。”
蕭清辭側首輕笑了聲,将手上的紫色小花碾碎在指尖,轉身離去,分明還是一副冷清模樣,可那雙清淩的桃花眼上,卻染上了淡淡的水霧。
随着清風乍起,兩滴晶瑩的淚珠自他眼角滑落,不過須臾,便湮沒在衣襟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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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藏卿閣。
思緒回籠。
蘇沅卿坐在石桌之前,垂首端着茶盞,頗有些尴尬地垂下頭去,清靈的杏眼心虛地半阖着,不敢去看前方的蕭清辭。
這事……
她倒是有印象,不曾想他竟是能記這麼久。
蕭清辭回首瞧着蘇沅卿這般模樣,眉目間的郁色減了些許。
他坐在了蘇沅卿對面,輕笑着對她調侃道:“不曾想,當時你為了蕭暮歸要與我決裂,現在竟是又為了搞垮蕭暮歸跟我合作了。”
蘇沅卿并未言語,她手上把玩着那個玉盞,眸間的神色變幻。
月色清寒,如玉賽霜。
漫天銀華斜着照在蘇沅卿身上,她身上的那件紅裙似是跟當年春獵時的紅色勁裝合在了一起,引得蕭清辭目光一頓,随而垂下眼去掩去眼中的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蘇沅卿将盞中的茶水飲盡,忽而道了一句:“其實,我信了你的。”
蕭清辭聞言,猛地擡起頭來,桃花眸中滿是錯愕,他的聲音帶着些微顫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信了你的。”
蘇沅卿瞧着蕭清辭,目光堅定,一雙杏眸笑得彎起,聲音柔和:“比起蕭暮歸,我肯定會選擇相信跟我相處多年的小清公子。”
“不然我也不會在那次事情之後,就開始疏遠我所謂的‘救命恩人’。”
“可你……”
蕭清辭還是不敢相信,他眼尾微紅,聲音越來越低:“為何當年……要對我說那一番話?”
蘇沅卿輕歎一聲,曲肘放在石桌上,托腮歪頭瞧着蕭清辭:“當年你又是叫我蠢貨又是罵我沒腦子的,說話語氣又沖,瞧着像是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樣子似的。”
“先前因為你,我險些喪命于灰狼手下的怒意還尚未消減,一時氣急,這才跟你嗆了起來。”
說罷,蘇沅卿又道了一句:“當年我回去氣消了之後,便想去找你道歉解釋。”
“可你——”
她頓了一下,看着蕭清辭面上的表情有錯愕變為心虛,一時心情大好,便輕笑着說起了這件往事:“當時派人出來叫我滾,還裝出一副陌生人的樣子,說永遠都不想看見我。”
“便是自那之後,我們二人便成了這宸京的仇家,我看不慣你,你也瞧不上我。”
蕭清辭半是心虛半是委屈地說道:“我沒有瞧不上你,我當時以為……你喜歡蕭暮歸。”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件事的後面竟然是這樣的。
當年春獵過後,他心上痛楚,便将閉門謝客了一段時日。
在那之後蘇沅卿确實時來找過他一回,但他當時被她那些話傷到,不自覺地便對她冷下臉去,依稀記得,也說了許多過分的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當時你是……”
蕭清辭開口想要對蘇沅卿道歉,卻被蘇沅卿捂住了嘴巴。
他有些疑惑地擡首望去,隻見蘇沅卿站起身來,笑容明媚,一雙清淩的杏眸中似是藏着漫天星河,熠熠生輝:“那些事情既是已經過去了,便就不必再提。”
“所幸我們二人現在已經和好了。”
蕭清辭愣了一下,随即眉目間也染上了溫和的笑意,似是釋然般地輕喃了聲:
“嗯。”
蘇沅卿又喝了盞茶水,随即便說天色已晚,叫上元亭便要回丞相府。
太子府門口,蕭清辭長身玉立,目送着蘇沅卿登上馬車,面露不舍。
在元亭即将駕車離去時,他終于忍不住了,對蘇沅卿問道:“卿……郡主,我醉酒時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可是真的?”
蘇沅卿掀開車簾看着蕭清辭,狀似思索,待想到蕭清辭指的是哪幾句話是,倏忽便露出了笑意:“那些話嗎?不過是為了讓你放松警惕松手罷了。”
蕭清辭聞言,桃花眸中閃着的光華漸漸散去。
他緩緩垂下頭去,眼尾微紅,雪衣翩跹,像隻被抛棄了的小狐狸。
元亭駕車行去,蘇沅卿瞧着蕭清辭這般模樣,最終還是不忍地又加了一句:“但是……我說的最後那一句是真的。”
蕭清辭瞬間便擡起頭來,卻隻見到那疾馳而去的馬車,和那窗邊的一隻瑩白手腕間纏着的紅繩。
清風拂過明月,擾動了地上那位霁月公子的心弦。
蕭清辭擡起手腕,輕輕撚着那根繡着皎月的紅繩,眸光溫柔。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