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寒冬,北定沒來得及春日生機便近了酷暑。
狂風席卷,黃沙漫天,日光慘白。
極目是無垠沙海,沙浪翻湧。
幾叢枯草瑟瑟發抖,古道時隐時現。
遠處,廢棄烽火台搖搖欲墜,破旗在風中嗚咽。
近處,坍塌營帳的朽木半埋沙中,死氣沉沉。
但此刻也是顧不上看這些破敗。
“小兔崽子跑起來!中午的飯都白吃了嗎?”
奕宣累得大汗淋漓,望着漸行漸遠的隊伍,實在跑不動,不得不放慢步子。
盡管葉流罵得兇,他還是停下腳步,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魔鬼。
他真是魔鬼!
回憶當時,葉流初回北定,看見自己,抱着自己就痛哭流涕的樣子真是一去不返,如今隻剩下了恨鐵不成鋼的叫罵聲了。
而且我算是知道金獅是從哪兒來的了。
一天跑二十公裡!
有毛病吧!
還是頂着烈日?
真是我病一好就變着花樣折磨我啊!
葉流光着膀子跑出去老遠,才發現奕宣掉隊了,又急匆匆折返回來。
“啪”的一巴掌拍在奕宣背上,怒聲訓斥:“這才跑多遠,腳步别停,跑起來!”
這一巴掌差點把奕宣呼倒在地。
他揉着生疼的後背,委屈得不行,嘟囔着:“舅舅,我實在跑不動了,就不能讓我歇會兒嗎?”
葉流心直口快,一點也不顧及他的感受:“你瞧瞧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還像個爺們嗎?”
奕宣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
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一起,自己确實像隻瘦弱的小雞仔。
“瑤子說你身子不好,正因為這樣才更要多練,你該學學你娘,當年她跑步能把我甩得老遠。”葉流一邊說着,一邊一把抓住奕宣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跑,“加油,就剩十裡路了,堅持住!”
哎喲我的娘喂!
您還真是金獅出身啊!
這都已經半個月了,每天兩眼一睜就是跟着新兵跑步練體能,就這還起兵造反?
怕不是還沒回京,自己就先被整死了吧。
怎麼柳思生音訊全無他們能那麼悠閑?
尤其是葉定川的小子,媽的,還真是冤家對頭,天天變着法子找自己不痛快,跟在華京的死德行一樣。
要說在華京,他還不敢那麼放肆,如今自己在他的地盤上,他偏偏還是個将軍……算了,不多說了,自己體會吧。
奕宣身上穿得也從錦衣玉帛到了破布粗衣,不過他也沒多在意,捧着碗,坐在一群臭烘烘的金獅裡頭,狼吞虎咽吃着飯。
果然,鍛煉能讓人胃口大開,甚至……不夠吃。
吃完,也顧不上髒不髒,随便拉着衣服抹了把嘴,把碗一放,就要去營裡睡覺。
誰料沒走幾步就被葉流眼尖逮到,一把抓住了他後衣領:“宣子,你這是想去哪?”
“晚上不都沒什麼事了嗎?我去睡會兒都不行?”奕宣掙紮起來,奈何力氣懸殊,一點都掙脫不開。
“晚上還有一輪,練完再睡。”葉流毫不費力拉着奕宣。
“來,給我們宣子用用‘那個’!”
一個吆喝,他猛地一甩,就把奕宣丢進了人群之中。
衆人起哄,百十來雙手瞬間将奕宣埋了進去,眨眼間就把奕宣淹沒,将他高高托起,抛向半空,又狠狠落下。
“啊啊啊……”奕宣吓得魂都要飛走了,剛一落地,雙腿一軟,整個人便癱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神經病!
一群神經病,葉家真是沒一個正常人!
葉流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臉上挂着似有似無的笑,調侃:“就這點陣仗就被吓成這樣?莫不是咱們宣王爺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夠了!”奕宣徹底被激怒,抓起一把土,一下子盡數揚到葉流身上,扯着嗓子怒吼,“我來北定不是來幹這個的!我要金獅!老子要造反!把金獅令給我!”
葉流聞言,先是一怔,像是沒料到奕宣會如此直白地說出這番話。
緊接着,他緩緩蹲下身子,目光緊緊鎖住奕宣,嚴肅地問:“你說你要造反?”
“沒錯!”奕宣斬釘截鐵道,“還請将軍助我,将來我若成王,必保葉家萬世長存!”